虚阁网 > 席绢作品集 > 红袖招 | 上页 下页


  傅岩逍穿过丝路,抵达高昌、于阗一带时,正好救下了因偷窃药材而被动用私刑准备废去一眼一手一足的仇岩——一个怀有满身神力与武功的老实人。世人欺他、侮他也惧他,而他善良的天性致使他的人生处在克制中,纵使被人所残害也要制止自己去伤人。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坏事是偷取药材救治抚养他的恩人。因有错,所以任由村人废他手足。傅岩逍只来得及救下他手足完好,却无法还他一只眼,以及已亡故的亲人。

  更别说傅岩逍本身了;他身上也发生了父母早亡,迫使他早年寄人篱下,后来浪迹天涯的事迹。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过住。每次傅岩逍远行回来,身边都会带了一些人、一些故事,并且帮助那些人乐观的步向将来的每一日。

  相较之下,自己是幸运的。但她走不出来。她没有乐观的本性。临安的一景一处若不是爹娘牵她走过的足迹,便是“他”领她踏遍的土地。

  就像现下封崖带着妍儿四处打滚一般,迭合于十多年前那个十岁小男孩的行为——如果可以不想,她会快乐的。但如果她不想,生命便只有麻木。

  “哎呀!这不是表妹吗?何故伤怀呀?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哦。那傅岩逍好狠的心呀。”宁静的竹园内有了第二道人影,由油滑的声音宣告此人的到来。

  贝凝嫣抽气,怎么也没料到今天会与此人碰面。这林宝山是她生平最害怕的人之一。明明傅大哥已保证这人从此不会再回临安城一步的呀!两年前一件失手杀人的案子,官府判他充军三年,然后傅大哥打算让他再也不敢踏入临安城。傅大哥从来不说他做不到的事的——

  但为什么林宝山会在这里?!

  她的震惊畏惧神色取悦了来人。

  林宝山是她的表哥,三年前若不是傅岩逍适时的出现,她绝对逃不过此人的淫爪。即使逃过了,也逃不了另一方人马的胁迫。

  她太大意了,竟然落单在旷无人迹的竹林内,任何一个登徒子若存心轻薄,她简直求救无门。

  “当了傅岩逍几年妻子,仍然美得像一朵花。可惜少了男人的疼爱,再美丽的花也会枯掉吧?我瞧着那小子的薄弱相,一次应付三个女人是辛苦了些,想必表妹是被冷落了,才会一个人在这边叹息吧?”林宝山愈走愈近,将她逼至一处奇石林立的死角。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以为官府判我流放三年,我便回不来了吗?傅岩逍以为他能整死我?我呸!不搞得他五马分尸,我林宝山誓不为人!”两年来流放的结果,使得原本文弱的公子哥儿反而练就了一身蛮力,满身的草莽贼寇气息。油腻的发、脏污的身影,不难想象他现下东躲西藏的处境。

  贝凝嫣着急的左右看着,绝望的发现自己无处可逃,而极目望去,不见半点人烟——

  “你知道我怎么回来的吗?偷抢拐骗,甚至还乞讨!我告诉自己,如果回到临安,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女人犒赏自己这两年来的苦难!还有谁比临安第一美人更适合呢?想想看,你这婊子差一点是我的妻子了!想逃——”他伸手攫住她手臂,在她姣白的衣袖上印下一个油污的印子。

  “放开我!你放开我!”

  “你叫呀!不会有人来的。你丈夫正与他的新宠腻在一起,谁在乎你这个失宠的女人被剥光衣服与野男人在竹林内快活呢?呵呵——!”随着淫笑声起,林宝山毫不留情的一把扯下她衣袖,露出了一整条凝脂白玉般无瑕的玉臂。

  “啊!放开我!”被惊吓得几乎昏厥,贝凝嫣双手搥打着林宝山,不想让他碰到自己任何一吋肌肤。

  在他伸出爪子欲撕开她衣襟时,她用力咬住他的狼爪,便听到杀猪似的怒号。她被推撞到石子上。

  林宝山吃痛,抽回了手,反手一扬便要往她美丽的面孔甩去一掌,但手掌尚未击上面容,便教一片竹叶穿透掌心,并随着竹叶的力道盯入一株竹身。惨叫声绵长不绝,混然不及看清楚是何人出手,另一记冷狠的掌力由后背欺来,教林宝山陷入剧疼的昏迷之中。

  一件外袍轻轻盖上她身子,遮住了她裸露的手臂。她缓缓由晕眩中回神,见到眼前是个蒙面男子,惊呼一声,忙要往后退去,忘了身后是大石块。

  蒙面男子倏地伸手护住她后脑,没让她撞上石子。一双幽暗的眼深沉的审视她。

  贝凝嫣心口猛地一撞!为这陌生人的眼光感到心悸,理不清是害怕还是什么。但意识到这是不合宜的举措,站直身想要与他拉开距离,才发现他一只手还扶在她腰侧。她害怕的低语:“感谢壮士搭救,可否——放开手?奴家得走了——”

  放在腰侧的那只手迅速的收回。蒙面男子退了一大步,不知为何动怒,居然伸手搥向身畔的一株黄竹,带出一记剥裂声。

  “不!别伤害我的竹!”她惊呼,一双小手不自量力的打向他贴在黄竹上的掌。她的心疼慌乱令蒙面男子怔愕,没让她扳开手,反而抓住她小手,一同贴在黄竹上,紧紧的,像在烙记些什么一般。

  “因为过得不好,所以缅怀过往吗?”沙哑的男声有刻意的低沉。

  她忙要挣脱自己的手,着急道:“放开我呀!我要叫人了!”他的手没弄疼她,却也牢得不容许她挣脱。他的手心好烫,烫得几乎煮熟了她,甚至烫到了心坎深处——

  他置若罔闻,仍接着道:“如果你过得好,想必早忘了其他不相干的事了吧?你会忘了一切——”

  他在说什么?她仍用力要抽出手,不解的边看着他。这人在说些什么呢?

  她的不解很快转成惊骇!

  那男子不知为何生了怒,竟以手掌一一劈断五、六株黄竹,她与未婚夫共同种下的黄竹——

  “不!住手!住手,别碰我的竹!不要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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