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席绢作品集 > 红袖招 | 上页 下页


  “该给,该给!她吓死了。要不是有你在,我们一家子人早不知道被暗算几次了。唉,一直毒不死我,真不知道那些老家伙那一天会停止找人施毒,而改向找人收妖?”来了一个封崖,正好收集毒物,真幸运。

  “他们有罪。”仇岩一直不明白主子何以放任那些人张狂。要不是主子没点头,他早去砍下那些人的首级了。知道坏人是谁却不能下手,令他心情好不起来。

  傅岩逍摇头。

  “那些人不该是我的问题。冤有头、债有主,我还想看看霍逐阳的本事如何呢。这个北方新一代霸主,是凭什么得到今天的地位的?想必有过人的能耐吧?”

  “他恨你。”

  “是,恨死我了。”傅岩逍大笑。每一想起早上与霍逐阳见面的情形,总不免要大笑一次。

  那人简直恨不得掐死他哩。

  纳妾、包妓,冷落结发妻——这些滔天大罪居然成了生意谈不成的肇因。多了不起的北方霸主呀!

  心情大好,他指着右前方的坡道:“仇岩,我们上去看日落,看谁先抵达——叱!”马腹一夹,他率先奔驰而去。月白的绸裳在疾速下飞扬,被夕光照出黄金的颜色。

  仇岩紧追在后,不让胯下骏马超越主子,以一个马身的距离守护在背后。

  阳光在前方,斜拉出长长的暗影于后。罩住了后头人的身子。他甘心于这些现况:守护与影子,并衷心期盼同生共死的永恒,不为任何事物而拆离。

  §第三章

  傅大哥总怕她闷出病来,所以只要他在家里,总不时强要她出门走走。

  虽已不是三月三日天气新,但水边依然多俪人。夏荷正绽,每一处荷池莲坊皆站满了痴花人。

  六月二十四日为莲花诞辰,又称“莲诞”。凡花开必有赏花人;凡节日必有凑兴人。夏日清赏活动,莫以此为甚。画舫云集,荡舟荷塘。才子仕女齐聚之处,少不得贝凝嫣也被领出家门前来。

  唐风开放,大户人家的千金集结诗坊、品花坊聚会是常见的事。但贝凝嫣生性内向,自幼便不适应外头的玩乐之事。要不是傅大哥喜欢热闹,老是举家出门行野宴,不让任何人有借口闪避,贝凝嫣宁愿留在家里绣花。

  临安南郊近“祥云寺”处有一池植满荷的美景。傅岩逍捐了好大一笔银子给刺史大人在池塘上搭了一座红色拱桥,让两边的往来大大方便。但对傅岩逍来说,他只是觉得多了一处美景与花相辉映,更加舒心神怡。

  家丁寻了一处浓树荫的草地铺上大张的油纸与布垫,在小几上摆了冰镇梅汤与梅子酒,以及几样点心,一伙人便各自弈棋,行酒令起来了。

  无疑的,有傅岩逍的地方总是目光的焦点。

  他本身的传奇性,加上刺史大人公子的俊美无双,身边的夫人、妾室、红粉知己美丽炫目不说,连家丁、丫鬟也清秀可喜。远远看去便像幅画。有几户人家已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再不久就会是一连串的“幸会”、“打扰”了。在临安讨生活,若能搭上有权的刺史大人以及有势的傅岩逍,横走在大街上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封崖,你不可以再抓任何‘朋友’回家养,不可以把妍儿带到泥巴里打滚,不可以把我家的笨小子带去爬树或泅水,不可以——”

  “拢春,别交代了,你就跟去吧。”傅岩逍叹笑道。由斗草的游戏中抬头。要对三个加起来才十二岁的娃儿三令五申,还不如紧看着,否则依封崖好动又好奇得无可救药的性子来说,即使他允诺了种种大人说的“不可以”,最后仍是相同的结果。

  拢春叹了口气,很认命的拿一个小食盒装了些糕点与甜汤,认命的守着小孩子去了。两名家丁可以保护小孩子不受危险,但可管不动三名小鬼头别去泥里打滚。

  提不起玩乐的兴致,贝凝嫣对傅岩逍道:“我到佛寺内走一走。”

  傅岩逍点头,并伸手盖住一边打算同行的织艳的手。

  “别去太久。”他微笑,一把拉织艳入怀。

  “嗯。”她没发现傅岩逍眼中的异色。

  直到贝凝嫣与贴身丫头走远,织艳才媚眼往上瞪去:“你在转什么心思?”

  “那家伙也来了。仇岩说五丈外的树边有人正拿眼光杀我。”他呵呵浅笑,不正经的端起酒杯喂着怀里佳人喝下,同时轻薄的亲了她面颊一下。

  织艳妙眸一转,低问:“那刘若谦也来了吗?”

  “当然,我们的曲段儿唱得不会比那边少。”

  ***

  佛寺内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迹,有着贝凝嫣想要的清静。让丫鬟在竹园外候着,她踏步而入。

  修竹与奇石妆点出佛寺内竹园的特色。由于“竹醉日”已过,现下忙着荷花盛事,哪管五月十三的竹日才过了多久。

  不自禁来到几株黄竹旁。众绿丛中几抹黄,在每年的五月十二日栽下,如今算来也有七株。八岁那年,“他”与父母打姑苏来过节,自端午到重九,每年都带来一株竹苗,得意的告诉她竹子可不全是绿的哟——

  素手抚向如今已茁壮的竹身,不知道这样的折磨会到那一日终止。再多的热闹与喧哗,也补足不了另一种渴盼。为什么只有她无法勇敢的由过往里走出来?

  织艳由残酷的夫家逃出生天,在公正的刺史大人判允了“义绝”律法后正式与丈夫休离,宁愿为伎也不愿守贞或自绝,她努力活出自己的人生。

  “我已为世人的标准吃尽了生为女人的苦楚,如今我改名易姓,只为自己而活。”她说。

  封梅殊逃离家乡为了亡姊所托,一切只为了给封崖正常平安的人生。

  “我要每晚安心的睡去,每朝平安的醒来。一辈子逃亡好过眼睁睁看封崖被教成冷血绝情的刽子手。”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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