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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一瞬间,七株黄竹已有六株腰折,连最后一株刻有名字的黄竹也不放过,但贝凝嫣死命搂住仅剩的竹,涕泪交错的脸上有着怒气与惊骇。七零八落的竹子散落在地上,像是已然灰飞烟灭的过往一般,也将残逝——

  “不许你动我的竹!”她哭喊。不明白这人为何要伤害她。救了她的人却要伤害她的竹,为什么?

  蒙面男子伸出手,不知是要拭她的泪或是砍断她身后的黄竹。不!她不允许他再动她的竹!抓住他手,用力一咬——

  他手掌震动了下,但没抽回手,也没以另一手打开她,只是就这么站着任她咬,彷佛她咬的不是他的血肉一般。直到血的腥味流入口中,她才惊骇万分的收口,瞪大眼看着他右手掌拇指下方不断流出血——

  “夫人?夫人?您在那儿?”竹园入口的丫鬟久候不到女主人,此刻已进来寻人了。

  贝凝嫣无法开口响应,只能呆呆靠着黄竹,如临大敌的瞪视蒙面男子。

  男子似是发出一声叹息,与她相对了半晌,在佣人寻来之前,飞身一纵,消失在茂密的竹林深处。

  ***

  “那日,是在下唐突了,趁着今日,刘某特地前来告罪,还请织艳姑娘海涵。”刘若谦双手长揖,硬着头皮送上门任人糟蹋了。

  在织艳那边栽了跟头,是始料未及。他原以为那一点迷香够用了。不过实在说,使用迷香仍是江湖上不入流的把戏,被人抓个正着,又有证物在手,无论如何也得赔个不是。

  虽然佳人沦落风尘,可不代表他可以一上门就要求看人家的胸部。这种难以启口的事根本是千难万难的行不得。唯一之计只有让一方暂时昏迷,而他迅速察看一下闪人即可。那知药量太轻,反教佯装昏迷的受害者抓到了把柄,以他的身手而言,不该没有察觉的;但刘若谦一辈子没当过登徒子,又看到了蝶形胎记,心慌意乱、百味杂陈之下,那还会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物品有无增减?

  结果——就——唉——

  织艳微拧着眉,不言不语。

  傅岩逍以不是滋味的表情代为开口道:“别这么说。也许你是有此资格的,不是吗?”

  “什么意思呢?”刘若谦小心翼翼地问。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刘公子既然已经证实了心中所猜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这小子到底知道多少他的事?刘若谦谨慎的不开口。甫与傅岩逍交锋,便莫名的落居于下风,不仅向来冷淡的逐阳被挑起绝大的火气,连他似乎也踏入了某个陷阱中而难以脱身。傅岩逍心中在计量些什么?

  赵思尧好奇的介入对峙中:“你们在谈论什么呢?刘兄有什么地方冒犯到织艳吗?”

  “不,他只不过遗落了把扇子在我那儿罢了,没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我们这种身分,岂担得起刘官人‘冒犯’两字。”织艳字语如冰珠,冻得酷暑悄悄生凉。

  傅岩逍丢给她一记眼色,要她克制一下利嘴,才对刘若谦笑道:“刘公子,在下也无意为难你。无论织艳是你的什么人,也都是前尘旧事了。如今她曾嫁过人,并且成了在下的红粉知己,无论怎么说,再也与刘家无所干碍了不是?除非你可以不在乎世俗眼光而娶她为妻,否则一切就这么算了也好。到底,织艳现下是我的人。刘兄已尽了寻亲之责,也算是天下女子之福,否则依阁下的寻亲法,不知还要糟蹋多少女子清誉哩。呃,在下失言了。”连忙拱手以对刘若谦霎时沉下的黑脸。惶恐的面孔下藏着欲笑而不敢笑的心意。

  这辈子第一次被奚落得这般哑口无言的刘若谦毕竟有好风度,没有立即跳起身一掌劈了嘲笑他丝毫不遗余力的傅岩逍。招招命中靶心的嘲弄简直让他的自尊心千疮百孔了起来。老天爷!过去这一向是他的工作ㄝ!怎么轻易被取代了过去?

  好一个傅岩逍,成功惹出他的火气了。

  “无论怎么说,属于刘家的人,我一定会寻回。我们刘家对她有责任,傅公子想必不乐见刘某做一个背信忘义的人吧?只不过傅公子可能会少一名红粉知己了。”忍住气,刘若谦微笑的撂下战书。

  他决定了!不与此人卯上誓不为人。

  他的语气令所有人静了好半晌。刘若谦正期待再与傅岩逍舌战三百回合,并已储足了战力以待。不料,傅岩逍只打了个呵欠,招来了静候一边的仇岩,要他贡献出宽背让他靠着,并顺手推了推织艳:“去,唱一首曲子来听听。”

  织艳噗哧一笑。不知为了什么。与傅岩逍交换了个眼色,便盈盈起身,唱了曲《望江南》:

  “莫攀我,攀我太心偏。
  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
  恩爱一时间。”

  这是一首妓女婉拒青楼恩客对她放下感情的曲子。点明了自己沦落风尘的遭遇,不让恩客因一时的迷醉而替她赎身,然后待深恩转薄后又惹来一串心伤。

  刘若谦脸色乍红乍白,真的是——生气了!

  ***

  一管沾着特殊颜料的毛笔,以精致的画工在一抹雪白的胸口绘出翩然的蝴蝶。朱红的颜色很快的渗过肌肤表层,晕染成像是天生的胎记。

  “好了。”傅岩逍收笔,退出床帐外,将手中的笔与颜料、碟交给静候在一边的仇岩,一边的封梅殊早迫不及待的窜入帐内看成果了。

  手工胎记ㄝ!多么稀奇呀。

  “别碰,还得等上半个时辰才行。”帐内传出织艳的阻却声。

  “知道了,只看不碰行了吧?”封梅殊朝外边叫着:“那天我也来画个图可好?”

  “有何不可?就画在你鼻头上。我叫仇岩调那种三个月褪不去的药汁,包你好看得不得了。”随口应着,傅岩逍在封梅殊的娇嗔声中含笑退出佳人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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