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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如果有官府的力量撑腰,马吉这类宵小就不敢使下流手段暗算我,到时我就能大展身手了。我要成为山西省第一牙婆,童叟无欺,让每个人适得其所,让穷人不必被剥削,定要教那些害群之马再也无法坑人!”

  灿亮的双眼燃着熊熊的壮志,那是一种无坚不摧的坚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独断。

  茶栈到了,她停下马车,对他道:

  “想吃些什么?我请。”

  他没动,还是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的。

  看啥啊?都给看别扭了!别是觉得她刚才那番话是胡吹大气,听得他直想笑吧?她柳眉一竖,就要兴师问罪——

  “我说你——”

  “你只说了伟大志向,那婚姻呢?你摆在哪里?”他严肃地问着。

  她一楞,干笑:

  “我没想过。反正——反正——也没人敢娶。我自己知道不是相夫教子的贤良性子,当然也就没男人看上眼。”觉得口吻带着自怜,她连忙以不屑的腔调道:

  “何况,我要丈夫做什么?一旦有了丈夫,我哪能完成自己的理想?当牙婆可是一辈子的事,我不要这种烦人事拖累我!”

  “但是——”他有些着急,欲说更多,但却教人打断了谈话。

  几个妇人发现了元家的马车,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道:

  “哎,初虹,正想问你呢,你们什么时候跑长平县?我要回娘家探亲,到时载我一程哪!”

  “元小姑娘唷,最近有人家中缺仆妇吗?我什么都能做的。”

  “初虹哪——”

  年回站在一旁,吞下了所有未竟的话。

  原本——他想趁回去之前,打探一下她的意愿的——

  如果,她想嫁人,想问她——若目前没对象——也许——可以考虑一下他——

  但她却说,不想嫁人。

  她想花一辈子去成为首屈一指的牙婆。在她的一辈子里,没有“丈夫”这词儿的立足之地——

  心口凉凉的,什么也说不出了。

  她不要任何男人。

  ***

  花了几天时间,终于将家里打理干净了。暂且搁下所有私牙的生意,元大娘往官牙方面钻营。差别只在于以往是替大户人家找佣人,现下是替官府找衙役佣仆,同样是跟夫人们建立良好关系,不困难的。

  元大娘也学聪明了,决定搬家。等她打点好官方的关系之后,一定要在县太爷家的隔壁买宅子,不管多贵也要买。如此一来,看谁还敢来她家闹事!

  “那个马吉,最近可真是焦头烂额了。被李大胖放话要揍他之外,又不慎错打到邻县恶霸的儿子,人家说要卸下他一只手臂呢。也好,我们落了个清静。”元大娘缝补着衣服,一边与女儿聊天。

  元初虹蹲在菜园里摘菜叶,顺道浇水。

  “那家伙根本是个呆子。我一直在怀疑他怎能横行那么久而不出岔子。捞油水捞得那般过份,莫怪那些大户人家要生气了。”

  想想不免要叹气了,元大娘道:

  “初虹,不是娘要逼。你想当牙婆,我反对也是没用,可你这样孤家寡人没个主儿,出门在外总要吃亏的。你也该合计合计啦!已婚的身分对你有益无害,谁还敢看咱们母女好欺负,随便出手打人的?”忍不住搥了搥尚在隐隐作痛的肩背,那天她也挨了几巴子,可痛得咧。

  元初虹闷声道:

  “嫁人就没事了吗?如果丈夫反对我出门呢?如果公婆要求我成日操持家务呢?娘,我不想把人生交在一个陌生人手上,由着他颐指气使。但为人妻似乎就是这样,一切都要听男人的。”

  元大娘咕哝着:

  “你又哪是任人使唤的性子了?”

  “所以与其当不称职的小妇人,不如就当个嫁不出去的一流牙婆,这不是很好吗?”

  冷不防地,元大娘问出一句:

  “那年回呢?你不挺钟意那小子的?”

  “什么啊!我和他只是同乡友谊,没其他意思的!”她瞪大眼,不知娘亲干嘛扯他这个不相干的人。心口涌上一阵阵不自在,讨厌谈到这个。

  “这些年,我瞧你们一直有往来,这次他还特地上门拜访哩,不是对你有意思又会是什么?”

  心里懊恼,口气不觉坏了起来:

  “不是那样的,我们只是朋友,您别扯些有的没的,人家对我压根没意思,别再说这种让人尴尬的话了,教我们以后怎么自在聊天交朋友?你女儿又不是天仙绝色,随随便便就能让男人心仪。”

  “唷!口气那么坏做什么?”元大娘叉腰瞪过去。“我是瞧他上门得勤,八成有那么点意思。你不给人家机会,只会说不要不想的,再好的姻缘线也给你踩断了。”

  元初虹捧着一手的菜,气嘟嘟的走到小盆那端挑洗菜叶,水声哗啦啦的,泼溅了自己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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