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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怎么可能?

  头重得像有千百支槌子在敲,撷香一翻身,脑中传来的晕疼让她忍不住呻吟。

  “疼……”嘤咛一声,弯长的羽睫轻掮,涣散的瞳神转了转,良久,才找到了焦距。

  周遭的摆设好熟悉,是撷香阁……

  撷香阁?!

  她心头一惊,不顾头还痛着,急忙坐起。

  此时,房门被推开,踏进门的嬷嬷一脸惊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撷香怔怔地看着嬷嬷。她、她也想问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事情还顺利吗?”嬷嬷走到桌前坐下,将手中的账簿放到桌上。

  撷香脑海中一片混沌。“我是什么时候送走采环的?”

  嬷嬷像看到鬼怪般地瞪着她,而后翻了个白眼。“今天早上呐,你是睡傻啦?

  醉月楼待会儿要开门,我才把账册拿来啊!”

  怎么可能?她应该还在四十里外的小道啊!心念一动,撷香倏地跳下榻,冲到镜台前,镜中再熟悉不已的面容映入眼帘。颤着手触上脸颊,那柔嫩的触感宣告着不争的事实。她的人皮面具呢?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她的举动让嬷嬷完全摸不着头绪。

  “没有……”撷香摇头,她不敢说出遇到初天纬的事。“很顺利,采环嫁了个好对象。”

  “你和品颐都只顾着帮楼里姑娘着想,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看着她,嬷嬷心疼地叹了口气。“品颐找到她要的人,你也要为自己多想想,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撷香怔住,这些话,勾起她一直逃避不去想的问题。

  楼里的姑娘一个个在她和品颐的安排下出嫁了,但她呢?到何时才能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那双如鹰的黑眸蓦地窜过脑海,白日那愉悦清朗的笑,似乎还在耳际回荡。撷香脸一红,连忙将他的面容硬生生抹去。她怎么会想到他?想起他那冷傲的神态,恨他都来不及了!

  但……他今日对一名陌生老妪,态度却和煦得让人如沐春风。虽没抬眼看他,但她可以想见,向来冷冽对她的眸光,该是温文有礼的。再想到他特地为她疗伤的举止,她的心,好慌、好乱。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相遇,他还会像初会时那般轻鄙她吗?

  怔忡间,撷香没发现,她的胸口带着些惆怅,有种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情愫,在心湖悄俏地泛了开来。

  晚膳时刻,客栈里门庭若市,客人的点菜声和跑堂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景象。

  “掌柜的,我有东西要交给三楼的初爷,请问他在吗?”

  忙着会账的掌柜头连抬也没抬,只眼角一瞥,柜前男人单薄瘦小的身形让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初爷下午回来后又带着人出去啦,要不你把东西留下,我转交给他。”

  “没关系,我晚点再来。”那人陪笑,退了开去。

  无暇理会,掌柜自顾自拿起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忙得快翻天的客栈,没人留意到,那抹瘦小的身子,悄悄地上了三楼,消失在走廊那端。

  “三楼西厢房……”嘴里默念着,还不住留意四周的动静。

  脑袋晃来摇去,害得冠帽滑了下来,连忙用手扶住,见四下还是无人,那张心虚的小脸才吁了口气。

  她不像品颐穿惯了男子装束,穿起来半点也不英挺不说,还零零落落的活像街角的小瘪三。撷香将冠帽扶正,蹑手蹑脚地续往西厢房去。

  带了人出去,正合她意啊……她悄悄将西厢房的门推了条缝,眯起眼看,见里头昏暗暗的没半条人影,灵活一闪,房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

  动作过大,冠帽滑了下来。

  啧!又掉了。撷香不耐地一把扯下,随手塞进长袖里。眯着眼,在昏暗的房内四处搜寻。

  品颐走了,可没人帮她再做张面具啊!何况不能落了把柄在他手上的。探得他

  住的地方,万般思量,化为勇气,促使她瞒着嬷嬷,夜探敌营。幸好他不在,不然下一步棋她还想下到怎么走呢!

  脚一迈,踩着了拖地的衣摆,狠狠往前扑去,情急下她连忙扶住一旁的桌子,小腿骨却收势下及,重重撞上椅角,撞得一张小脸扭曲变形。

  疼、疼啊——张大了嘴无声惨叫,她扶住脚,疼得眼角都渗出泪来。

  都怪那姓初的家伙!要不是他,她怎么可能脸上面具没了?怎么可能得冒险来做这鸡鸣狗盗的勾当?怎么可能还撞疼了腿啊!

  怒意稍稍化减了疼痛,撷香牙一咬,继续找寻,一双手在黑暗中细细地摸上了房中的摆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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