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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今天天气真好。”那声音里,带着难得一见的好心情。

  “嗯。”不敢抬头对上他的眼,撷香低哑着嗓子,胡乱应了声。老天!她不想和他在这里开始闲话家常啊!

  “大婶打哪儿来?”

  “张家村,刚去邻村帮人作媒。”镇定、镇定。他若察觉了端倪,是不可能还没事人样坐在她身旁喝茶的。

  望着她的黑眸噙着一抹笑意。“哦?是好事,小侄尚未婚配,改明儿个也帮小侄牵牵线吧!”

  这种人,谁敢嫁啊!撷香心底低咒,却发出格格的笑声。“有红包可赚,老身当然是义不容辞。”

  “大婶说打张家村来?”初天纬的声音迟疑了下,而后笑道:“刚好小侄待会儿会经过,顺道送您一程吧,以后要请托您牵线也比较知道该上哪找。”

  身子一僵,急速运转的脑中空白一片。“我刚忘了交代新人一些事儿,还得赶回去呢,下次吧。”她干笑道,手中杯盏转得更急。

  “那就下次吧。”

  闻言,撷香悄悄地吁了口气,却又让他突发的言语紧拧了心——

  “大婶,您的手肌肤很细,是有什么家传秘方吗?”

  糟了!今早魂不守舍,手竞忘了涂妆!心中警钟大作,转杯的动作停住,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地缩回手,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目光停在她的手上。

  “家业酿酒,酒粕功效多,咱家里连酿酒师傅的手都白细细的。”情急之下,曾听酿酒恩客说过的事,连忙拿来当藉口。

  好半晌,没有声息,却突然间爆出大笑,笑得激烈,连他们坐的板凳都不住晃动,晃得她恼羞成怒,火气漫然涌上。笑什么啊!他到底是知还是不知?!

  看着她气得发颤的手,初天纬忍不住又让笑意漫上了眼。他没想到,她竟连这种理由都搬了出来。

  早在他们乘坐马车离开醉月楼时,他就已从手下那里得到消息,施展轻功追上,轻易地就在京城外发现她们的踪迹。他认得那名叫采环的姑娘,那天他带了人上醉月楼拆楼,她是瑟缩躲在墙角的其中一个。

  起先并不知撷香会易容,只觉事有蹊跷,而他,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机会。

  她的装扮唯妙唯肖,但在驾车不顺时,会失防流露出小女儿神态,让他找到了

  破绽。一路上,那拙劣的驾车技术让他胆颤心惊,但怕坏事,只得隐忍着,一路监视兼护送她们来到这个村落外。

  看着一切,等她走了,初天纬并未急着跟上,反而留下询问村里的几户农家,得到去年旱灾的消息,更得知这位元张媒婆带着一名汉子,买水、买种子,帮他们度过旱灾,而,听说,之前邻近一个村落发生大火烧毁半个村庄,也有名老妇和汉子买了犁具、牛只前往资助。

  他不懂,执意不肯放小玉儿从良的她和醉月楼,为何会做这些事。冒着风险,用可能让人识破的装扮,做着这些扶贫济灾的事。

  而那名原以为被迷得痴傻、此生尽废的采花贼,却在昨天突然恢复神智,为已追捕多时的官府结案。若迟昊真是心狠手辣的罗刹门主脑,大可直接把那人毒杀,何必用这费事的手法?

  向来清明的思绪,在这些迹象之后,像打了死结的绳索,乱了。

  轻咳了声,初天纬才强抑住笑,低哑道:“承蒙大婶将家传秘方倾囊相授,小侄定谨记于心。”

  “不客气。”撷香闷道,端起杯盏喝掉大半。她气坏、累坏了。若不是怕他识破,她真想甩头就走!

  初天纬笑着拿起方才店家送来的茶,杯才就口,眸中锐光一闪,立刻察觉不对。

  茶中下了蒙汗药。

  山野小道常有这种伪装成店家,却专做谋财害命勾当的歹徒,招子也不放亮点,居然找上他下手?这种小伎俩怎么可能制得住他?他冷笑,一饮而尽,内力一转,药性已迅速退出体外,消散于空气中。

  “老身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您慢喝。”把喝得涓滴不剩的杯盏放下,撷香放了碎银,起身一福,不知身分已被识破,仍佝偻着腰,缓缓往马车前进。

  她喝光了?看着那只空无一物的杯盏,初天纬眉宇微拧。

  被他掌风扫成重伤的她,他不信她具有将蒙汗药化解的内力。抑或是这种粗浅的蒙汗药,根本就不被她放在眼里?将视线调向她的背影,却在此时见她身形一晃,往前倒去。

  初天纬立即掠至她身旁,及时接住她软倒的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昏沉睡去的面容。

  让他都着了道的她,竟察觉不出茶有异状?

  专擅毒手的罗刹门,竟被这小小蒙汗药制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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