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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微宫,空无一人。

  六扇门,进出如常。

  显然,她和烟雨没有回宫也没有到六扇门。两个姑娘能跑到哪里?花凋走在人群疏离的街道上,仰望天空,发现天已迟暮,渐渐入黑。

  掐指算,他昏迷三个时辰,也差不多该是万家掌灯之际了。再不找到她们主仆的话,宫里必然大乱,届时,会有更多人受到牵连。最重要的是,晴川公主那个小妮子说话办事没分寸,现在又受了老娘的刺激,万一……唉,不敢想象。

  他正在寻思,但见一个熟悉的黑影逐渐变大,最后来到近前,“是你?你们公主呢?”

  来者非别,恰是他寻之不见的小宫女——烟雨。

  “大人,我找你……好久!”

  花凋微调整一下思绪,镇定地道:“别着急,慢慢说。 ”

  烟雨连连喘息,“大人,自你走后,公主一直待在原地,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肯挪动。你快去瞧瞧,那么多人来往,万一让哪个不长眼的道破了公主的身份,岂不糟糕?”

  “你放她一个在那里?”花凋剑眉紧攒,也没功夫理会刚缓和一些的真气,便施展轻功朝碰见北辰之助的地段奔去,同时抛下一句,“去六扇门找人来帮忙!”但愿他到之前,别出大乱子才好。

  事实上,花凋此次的顾虑不完全对。对晴川公主来说,她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有造成危机的可能。不过,眼下的情况有点怪……

  她呆呆地立着,按烟雨所说已维持三个时辰。匆匆赶来的花凋刚想踏步,就见一群孩子跑来,在地上捡他扔掉的算盘珠子,嬉闹砸耍。

  这时,宛如心弦被触动。

  龙绻儿的眼睫眨眨,瞬间有了反应,旋即恢复在宫中的气势,一叉纤细的柳腰,凶巴巴地用扇子敲打孩子们的手。不少市井孩子淘气,被敲痛了手自是不愿,抓起地上的沙土和石头往龙绻儿身上抛去,弄得她一身沙子和小石子。

  花凋止住脚步,兴味燃起,倒是想看看威风八面的晴川公主宁可陷入贵族口中的“刁民阵”中的原因。

  龙绻儿的眼睛酸涩难当,勉强睁开,拾起剩下的珠子,以那削葱般的手指一一摩挲,擦拭珠子上的灰尘,不期然被划伤的一条条口子,给珠身染上一层鲜红色泽。她小心翼翼地数着,似乎还没找齐,便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寻觅。

  眼前有一双靴子,而珠子恰好在靴子之间。

  龙绻儿恨不能拿一把剑,把眼前所有的障碍物都一一清扫干净!她怨愤地抬头,打算以自己的眼神将不该存在的“东西”消灭!

  谁知,这一抬头才发现眼前的人竟是——

  花凋!

  第三章 祸水

  相望无语。

  龙绻儿身子一颤,手中好不容易找到的算盘珠子又全部散落在地上,“噼里啪啦”清脆入耳。呆了呆,仅仅一瞬,龙绻儿仿佛受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啊”的一声掉头就跑,弄得花凋满头雾水。

  大街上车马来往喧嚣,万一她出点意外谁担待得起?

  花凋迅速地拣起一颗算盘珠子凌空甩出,点穴阻止了她莫名其妙的行为。满意地拍手,他双臂环胸来到近前,仔仔细细地端详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冷冷地道:“跑什么,花某人是鬼是怪?”

  龙绻儿娇喘连连,看到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禁又怒火中烧,“放肆!你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敢点本宫的穴?”

  花凋搓搓下巴,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大街不是皇宫,公主也不是公主而是公子,微臣也不再是微臣而是一介布衣。”

  他只是想提醒她,莫要在大庭广众下太过张扬,谁知龙绻儿却以为他指的是花夫人说的“辞官”之事,脸色顿时惨白,“你不是‘死’了吗?死的人光天化日出现在本宫眼前,本宫当然害怕!”

  好啊,敢情她当他已经死了?

  花凋自我解嘲地一勾唇,“是啊,自从见到你,我就开始倒霉运,走路摔跤不说,回头撞门,喝水逢呛,吃饭被噎,这种日子想不死也难啊!”

  她有让他变得那么悲惨吗?

  照道理说,该是身为公主的她在处处庇护不识好歹的他才对嘛!此刻花凋的话让她如坠迷梦,索性低头思索问题。

  花凋望着眼前的发漩,强忍仰天长啸的冲动,咬牙道:“现在想有用吗?难道你害了我一个不够,还想要残害别人?”

  龙绻儿见他仍有精力惹她生气,料想之前一动不动又是他诸多把戏中的一个,心中涌出被愚弄的愤慨,“你——混——帐!想要跟我较量谁的血流不完是吧?”言未讫,用力一咬柔嫩的粉唇,殷红的血顿时浸染了满口,“嗯……我岂会输给你……”

  花凋被龙绻儿的疯狂惊醒,赶忙一掐她的下颌,以免咬深。即使如此,他的手上也占满了湿热的血,刺眼的色泽令人昏晕。

  “犯傻啊你!”

  龙绻儿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灼热的血沸腾了心房,“我流我的血干卿甚事?你走你的,咱们生生死死两无瓜葛!”

  花凋听了半天,总算弄明白她的怒从何来,脸颊勾勒出一弯怪笑,“谁说两无瓜葛?公主一旦有闪失,臣子不能护周,罪责难逃!打从刚才见面,公主就在驱赶我!我何曾说过半个字?谁听到了?嗯?”

  “她说的!”龙绻儿不屑地哼。

  “她是谁?”花凋气定神闲地抓起龙绻儿高束的金冠穗子,在她的唇上缓缓摩挲,似乎想偷偷的,轻轻的,以穗子的鲜红来浸染僵冷的紫嫣。

  “你装什么迷糊?”她讨厌嘴上痒痒的触感,很容易扯到伤口,“你娘亲的铁口直断也有假?大孝子!”

  嗯,官场的圈里圈外,还有一样广为人知的就是他花大爷的孝——逆来顺受的孝!

  “我娘喔。”花凋故意拖长声调,眼珠子转了转,“既是娘有命——”

  “如何?”她瞪大杏眸,一时忘了呼吸。

  他侧过脸贴近她,低叹道:“公主想微臣如何?”

  “你——你——”热乎乎的男人气息缭绕在鼻尖,龙绻儿心跳加速,“你这个目无的尊卑的混蛋,也会听从我的意思吗?”多年来,他哪次不是把她气得暴跳如雷?

  “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花凋突如其来冒一句。

  他是认真的吗?又或者,仅仅是另一个骗局?

  她眨眨小扇子似的睫毛,犹豫之后,坚定地道:“我不要你死,只要你继续做我的奴才而已。”

  花凋笑了笑,看来对此早有准备,淡淡地道:“皇宫里的奴才多如牛毛,不差我一个,最重要——我不是任何人能差遣的奴才。”

  他的话摆明了拒绝嘛!

  龙绻儿焦躁之极,口无遮拦嚷:“你自己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却出尔反尔?什么‘不是任何人的奴才’,这天下都归我父皇,任何人都是龙氏子孙的奴才!有骨气不为五斗米折腰,当初干吗投身公门吃皇粮?”

  花凋邪邪地一挑眉,冷然道:“我入公门,随心兴;我出公门,亦如是。世俗推崇所谓的‘纲常’冠冕堂皇,你当真信啊,我随时都能扔出一筐!”看天色,奇怪那小宫女怎么还没叫人赶来帮忙——

  他自是不知自己赶来此地有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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