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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叫风大哥!”玄龄轻轻一敲妹妹的额头,不喜欢她尖酸的口吻,好像风烛是君家的奴仆、专门供人使唤似的。

  风烛斜倚在繁茂的树下嗤笑,“玄龄,你觉得对牛弹琴很有意思吗?”顺便活络着双手的指关节,“这么看得起我,也不好太让人家太失望了。”

  “不许胡说。”玄龄几步走到他面前,认真地道:“以前比武你的对手好歹是人,但野兽是没有理性的,更不懂得点即为止,你千万别拿自个儿的命跟佩儿赌气。”

  风烛凝视着她姣好的面庞,低叹道:“傻玄龄,我心里有数。”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玄龄受到一丁点儿伤害。她是他未过门的妻,从看着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个不能改变的事实。

  他晓得自己的脾气暴躁、极易恼怒,为此和岛上同龄的孩子们没少发生冲突。然而,玄龄就像是——汪清泉,总能适时地扑灭他的满腹烈焰。她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圣地,令他甚至无法在她面前大声说话,生怕会吓到娇柔的她;明知玄龄不像外表一样脆弱,但每当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直勾勾瞅来时,他便会不由自主地为之沉沦;尤其,娘亲病危时,君岛主已答应把玄龄嫁给他。从那以后,他更是无时不刻地暗暗守护着她,总担心玄龄会出意外。

  玄龄今年该满十五了。等到她的及笈之年生辰一过,他就立刻向君岛主提亲,然后娶玄龄过门。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呵护着她。

  两人眉来眼去,有人可不耐烦了。

  玄佩一跺脚,提起裙摆往山上就跑,“你们慢慢穿针孔,我自个儿去玩!”

  “佩儿!”玄龄猛地醒神,面红过耳,忙去拉她,但后腰却被人一把钳住,牢牢地锁在身侧不能动弹。

  “让她疯去!”风烛挑眉,双臂收拢那不盈一握的柳腰。

  “咱们跟过去,别让佩儿落单。”她总觉得毛毛的,会有事情发生。

  风烛撇撇唇,“你那宝贝妹子的嘴跟啄木鸟一般利,谁敢招惹她?”

  啄木鸟?亏他想得出来。

  玄龄哭笑不得,只好低声下气地哀求:“她是孩子心性,一旦遇事,恐怕任何应变能力都没了。算我求你,好不好?”

  风烛最怕见到她那招可怜巴巴的怀柔计策。难怪古人说:化百炼钢为绕指柔。一点不错,“柔”果然是最能克“刚”的利刃。他闷闷地哼道:“只准在后面跟着,你离她远点,省得被带坏!”

  “我才是姐姐啊。”玄龄抗议。

  风烛单手一拖下巴,睨着她,“我看不出!你整天被玄佩牵着鼻子跑,哪点像当姐姐的人啊?”

  玄龄娇嗔道:“佩儿伶俐,点子多嘛。”

  “伶俐?”风烛摇摇头,淡淡地道:“她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已是不错了!我看你就是懒,不愿动脑筋罢了! ”

  “呵呵。”玄龄干笑几声。不愧是风大哥,果然对她了如指掌。不经意间,视线落到探出崖壁缝隙的一棵歪脖树上,眼眸顿亮,她兴奋地拉住他的手,“你快看!”

  风烛百无聊赖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一棵树而已,有必要激动成这样?”

  “不!那可是难得一见的植株呀!”玄龄漾起甜甜的酒窝,神采飞扬,“茶木喜欢温湿的气候,因为,它不耐寒也不耐旱,类似山涧峡谷,易受冷成霜的都不宜长。而此株无人照管,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在山棱岩缝之间形成就更加珍贵!”

  “茶,又是茶!”他不理解,天天跟茶叶打交道,能有什么劲?但是,玄龄偏偏喜欢腻在一大片茶叶堆里消耗光阴。

  “茶,南方之佳木。树如瓜卢,叶如栀子,花若蔷薇,蒂似丁香,根赛胡桃。”玄龄背着手,像个老学究似的,“须知,此乃一宝,饮罢提气养神,清爽肺腑,比起烈性伤身的酒提神得多。”若有似无地瞥他一眼。

  风烛哂然,道:“原是你变着法儿责难我!”

  “明白了?”她格格娇笑,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瞒着我爹和二娘,跟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翁学剑,对不对?每次,他都是夜半来天明去,神秘飘忽。你担心长此以往,白天会提不起精神,遂借酒醒神,对不对?”

  风烛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喟叹:“你是个精明的人,我自然瞒不了你。那白发老翁是我爹生前的忘年交,江湖人称‘祝融野叟’。”

  闻言,玄龄悚然一惊!家学渊源,她当然不会对“祝融野叟”的名号陌生。

  一百年前,“包打听”百晓生重新排兵器谱,由于武林赫赫有名的两大高手“西域神剑”和“塞北魔刀”的武功难分轩轾,所以涤凡剑和断水刀并列首位。据说,祝融野叟是“西域神剑”的惟一传人,生性怪癖、嫉恶如仇,一辈子打光棍,年纪越大越好动,都一百来岁了还喜欢四处流浪,疯疯癫癫,江湖人士对他又敬又怕。

  “能被祝融前辈收作徒弟是幸事。”玄龄偏着头,疑惑道:“你既没有拜在君山岛门下学艺,完全可以当他们西域派的传人,何必偷偷摸摸,多不自在啊。”

  风烛叼着一根嫩嫩的青草,叙说道:“你也晓得祝融野叟性格怪异,如果我在君山岛多呆——日,他便一日这般传授武艺。不是我不愿光明正大地学,而是他觉得甚是无趣。除非我答应随他一起云游四海,他才肯正式收我为徒,否则,他宁可夜夜跑来君山岛,闯机关埋伏玩也不肯正经八百地住下来教我剑法。”

  玄龄眨了眨眼眸,觉得匪夷所思,“总归是要收你作徒弟,何必强迫你离开:君山岛?”想到他会离开,不禁有些失措,试探地问道:“那、你最终答应没有?”

  从有记忆以来,风烛就在她的左右,未曾别离。特别是娘刚去世的日子,四岁的她吓得哇哇大哭,不停地找娘亲,连爹都被闹得心烦意乱,而他却没有皱一下眉,几乎十二个时辰守着,给她讲故事,逗她开心,以此分散她的注意力。尽管,现在回想他当时所讲的笑话,会发现一点不好笑——

  已经习惯的人,若是突然看不到了,一定会很难受。

  玄龄揪着襟口,竟冒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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