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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五哥,”相从略加大了声音打断他,“这是拂心斋的规矩,不能因我一人破例,不管我做没做,问讯的过场一定要有的。”

  度砂语塞,他自身也是半坊之主,事情的轻重总是明白。他心底笃信相从与此事无干,也信殷采衣不会轻判,当下倒不如何焦急,只有些不甘心,恨恨瞪一眼沈忍寒,“见到你我就该想到没好事!”

  拂袖而去。

  相从看着他的背影叹息。才想到吗?

  殷采衣回坊,知道始末,不先来这边,而选择去找沈忍寒,他信谁不已是一目了然的事了吗?

  见到进来的是两个人,她——便再没什么不明白的了。

  沈忍寒拱手为礼,“风姑娘,得罪了。”

  相从撑着站了起来,头有些晕,她晃了一下,浅笑道:“沈副坊主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开口的却不是沈忍寒。另一个人慢慢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眼睛,看不出什么神色,“相从,忍寒的话可有不实之处?”

  相从摇头,“没有。”

  “前天夜里三更,你当真拿着煎根在花圃里?”

  “不错。”

  “煎根是毒药?”殷采衣接过那个纸包,“我从没听过,忍寒也说得不甚明白。”这样不出奇的名字,听上去倒更像良药。“是。”相从垂下眼,跟着看向药包,“不过毒性极弱,寻常人吞下这一包也不会有事,所以使用极少,知道的人大约也不多。”

  殷采衣随意地点点头,“毒性这么弱,自然隐秘性也是好的。不过对人无效,对花木之类的呢?”

  他语气淡淡,问出的话却是直捣核心,相从顿了一下,低声而清晰地答道:“有效。”

  有效。

  短短两个字,已不需要其他更多的解释,一切定局。

  就是,这样了吧。这一场梦,再不愿醒,也到了睁眼的时候了。

  “是吗?”殷采衣捏着药包边沿的手指有些用力,表情半隐在阴暗中,声如叹息,“相从,为什么要我失望?”

  “……”昏眩了一下,忽然什么都看不清,只模糊想,这最后最重的一刀,终还是逃不过。

  几个月累积下来的零碎伤口在一瞬间一齐迸裂,只有自己看得到。

  对他而言,她果然什么都不是。

  “忍寒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殷采衣的声音还是淡然,“你还有什么要自辩的吗?”

  相从摇头,地牢阴暗的光线恰到好处地掩饰了她苍白如死的脸色。

  她垂着眼帘,脑中其实已是空白居多,一只手却忽然伸进了铁栏的间缝,握住了她的手腕,“那么,轮到我问了,为什么要害我?”

  腕骨疼痛欲裂,然而比不上,被那双近距离冰冷一片的眸子盯视的十分之一。

  原来竟还可以更痛。脑中昏眩更甚,嘴里莫名地尝到些微血腥味,相从微微笑了出来,自虐般迎视上那双眼瞳,道:“我害你?”

  她不知道说出这三个字的自己是什么表情,想必难看得很,因为殷采衣竟如被什么蜇到一般,急急松了手,退了两步。

  她保持着那个僵硬的笑容,实在没有力气再转换表情,“殷主事,什么事都是有源头的,煎根和麻药,不过异曲同工。我知道的早全都说了,还有八天的时限,你要和我耗在这里吗?”

  “威胁?”

  “殷主事,阶下囚是我。”

  殷采衣恢复了冷锐的神色,似笑非笑了一声:“八天之后,谁知道谁是呢?风相从,在此之前我们素不相识,我哪里亏欠了你,要你处心积虑至此?或者,你是受谁指使?”

  “素不相识?”慢慢重复了一遍,相从看着自己的脚尖,任那四个字如冰如雪再在心头滚了一遍。抬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一步步缩到了更加阴暗的墙角,闭目,摆明不会再开口。

  沈忍寒忍不住道:“风姑娘,事已至此,说不说都由不得你了,你何必顽抗?弄到动刑大家都不好看。”

  “你敢?”

  沈忍寒赫然一凛,竟不由倒退了一步。

  角落里的少女并没有睁眼,也没有任何别的动作,只是淡淡两个字的反问,竟问得他——不敢反驳。

  他居然会被一个丫头问倒——这哪里是一个丫头的气势!

  分明刚才还是心灰得无法分辩的样子——

  “只要到时候,你若能对三爷解释我身上伤痕的来源,那就请便吧。”

  沈忍寒回过神一惊,他差点忘了这少女是三爷身边的人,不管犯了什么过,确实轮不到他们私动刑罚。

  相从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变回平常的气息,而与此同时,殷采衣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

  “是吗?”他连声音都带了隐隐的不悦,“那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

  说完看也不看她,抬脚就走,到出口时对着守卫吩咐:“守好了,寸步不准离!”

  沈忍寒张了张嘴,“会不会太严重了?她又不会武功——”一边说一边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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