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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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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砂恼极,偏亏欠她至深,恨得吐血也不敢摆出一点脸色,压着怒气道:“你还管他?这些年你被那混账拖累得还嫌不够?事到如今,那瞎子连你是谁都认不出来!你还指望什么——” 他惊觉顿住,阴暗里,相从的脸色已成了一张白纸。 “五哥。”她低低道,“没事,我愿意的。” 度砂阴郁着眉眼,一拳打在墙上,墙灰扑簌直落。他哑着嗓子:“昭儿,我只是代你不值。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相从低低笑着,半垂的眼睫投下浓重的阴影:“我要他知道做什么?过去的总是过去了,如今的只是我一个人的事,翻出那些旧账来,和他讨债吗?” “他本来就欠你的!” 相从咳了一声。 时令虽已近夏,度砂又给她抱来了被子,但她弱质女流,在地牢这种地方呆了一夜,还是受了寒。 度砂收了声,忙巴过去,握着铁栏,“你还好吧?我去给你找大夫来。” “不用。”相从有点苦恼地唤住他,“五哥,你别这么紧张,也别总守在这里了。昨天和沈副坊主打了一架,我看到你吐了血的。” 度砂撇撇嘴,“那你和我一起走。” 相从叹气,“五哥,这一坊的人还等着你去维持,你守在这里本来就是徇私了。我早应了你的,等这件事解决我立刻回去,不再和他牵扯,也不再记着他。” 度砂怀疑地看她,“你舍得吗?” “不舍得。” 疼痛似的抬手遮住了眼,合上的眼睫间有光亮一闪,一身的伤在至亲面前,终于毫无掩饰地完全显示出来,“但是我不能再留下去了,我……累了。” 也怕了。她不知道她的冷静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心越来越不受控制,他临走时的欲言又止,她竟然会有期待。 太荒谬,她怕到连真情和假意都分辨不清的时候,她再要——如何抽身? 度砂还是不满意,“那早两天和我走有什么差别?再说你还回斋干什么?我好容易找到你,莫非还能让你去做丫头?斋规虽严,总也没有扣着你不放的理。至于这里的烂摊子,有我一份责任我不会袖手,但和你又没关系,拿着毒药就是下毒的人吗?沈忍寒可怜的脑子只有一根筋——” 他说得兴起,滔滔不绝起来,相从忍不住揉揉眉头,道:“也差不多是扣着。” 她凭空插出一句,度砂不解地眨眼,他已忘了自己之前具体说了什么,便问:“什么扣着?” 相从顿了一顿,左手下滑摸上颈间的锁片,无声地叹息:“五哥,我离家这些年的事,还是有些瞒了你的,这是我不能说的,对不起。” 度砂开始没反应过来,跟着脸色不由一变,直觉想到那日殷采衣推测她在红绿院里镇定的缘由,这事他没查出来,也不敢开口问,这时以为她说的便是此事,声音喑哑下来:“昭儿,是我对不住你。五哥混账,居然能弄丢了你——”他说不下去。 相从裹着被子,半坐着向他爬过去,握上了他勒出青筋的手,微笑着,“是我自己要逃走的啊,我那时不懂事,骗了五哥带我出来,也没想过我走了之后五哥要怎么办,会不会受家法,就只想着去找他。” 度砂低首慢慢将额头靠到她微凉的手上,不说话。 隔了一会,外面的人声忽然隐隐骚动起来,那是和这几天的人心浮动不同的一种动静。 度砂抬起头,和相从对视了一眼,闪过一致的了然。 ——必是,那人终于回来了。 度砂拍拍衣服站起来,“那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昭儿你放心,我和他共事这些年,他虽然没什么良心,脑子总是有的,才不会和沈忍寒那个读死了书的笨蛋一样怀疑到你头上。” 他信心满满,已摸出硬抢来的地牢钥匙,只等放人。 相从张了张嘴,又闭上。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她本来就是嫌疑最大的外来者,又不慎落下那么铁板钉钉的把柄,应该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到她身上才对。 即便看到她手持匕首也仍然毫不犹疑信她的人……只有五哥你一个啊。 骚动渐近,已听见了脚步声。 唯一可以透进地牢的一缕阳光被遮住。 进来的是两个人,逆着光,谁的脸都看不清楚。 相从松开了握着铁栏的手,闭上了眼,微微笑了一下,心里一片死灰般的沁凉。 果然,求不得只是求不得。做什么都没用,再讨好亦是枉然。 脑中清醒到一片空白,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冷。 “你们都来了?”度砂兴高采烈,“正好,采衣你说,我可以把我妹妹放出来了吧?那丫头死心眼,自己不肯出来。” 有点空旷的牢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相从有些疲倦地道:“五哥,你先出去吧,这种情况你在不大合规矩。” 度砂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什么规矩?” 沈忍寒淡淡开口:“刑问时,五服亲友规避的规矩。” 他左颊还留有没消去的淤青,度砂的眸心缩起,看他的目光已是很想再在他右颊打一拳的神色,“刑——问?” 沈忍寒伸出缩在袖中的手掌,掌心赫然一个纸包,“度砂,你莫再公私不分。这是从风姑娘身上搜出来的‘煎根’,已经查验过,是毒性很隐秘的一种毒,搜获时还有两名暗卫见证,人证物证俱在,你拿什么护她?” “我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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