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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盈香……”男孩抚过脸平面上的伤口,掌中现时染上一道血印。他有些委屈地看着女孩,轻声唤她。

  “别叫我!”女孩凶归凶,仍是走上前为他轻轻拭去血迹,“说你笨,不会躲啊!”

  男孩低下头,腼腆地抿唇一笑,“怕你晚上报复我。”

  “臭小子,不害臊!走吧,今天上午到此为止。”她拉着他的手走向一旁的官若盈,有些高傲地抬高下巴,“初次见面啊,嫂嫂。”

  “初次见面。我为刚才无礼的偷看向你们道歉。”她真诚地笑笑,不以为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官若盈,我们的名中都有一个‘盈’字。”听到他们的对话,她也知道这肯定是一直无缘相见的陆治和李盈香。听云扬说,他们俩同年,现在应是十七岁了,怎么看上去还像个孩子?

  “大嫂。”站在李盈香身后的陆治露了个温和的笑。

  “刚才我并未表明身份,你们就都知道我是谁了吗?”

  “是啊,看衣料就知道,除了我,谁还能在庄里穿这么上等的绸缎呢?再者,手上的龙纹戒是我父皇赐的,不言自明。”李盈香有些不耐地道。她的动作很率性,一点不怕得罪人。

  “西院准备了午膳吗?”官若盈问。

  他们同时摇了摇头。

  “那到望嵩阁用膳如何?今天中午是刘妈下厨,菜色可好了。”

  “耶?是吗?我要去!”李盈香兴奋地大叫。

  “大嫂,大哥他……”陆治欲言又止。

  “自家人吃个饭怎么了,他也很想和你们同桌呢!走吧!”官若盈看着李盈香瞬息万变的表情,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一开始见到盈香时不但不讨厌她,还同她说了这么多话。

  盈香还像个孩子,她不是因为内心的厌恶而摆出了高姿态,而是一种天性。人,不能只有表面的举止和言行,而应该看心。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名堂堂皇公主住的院落会无人服侍,也不知道盈香是打哪儿来的武功、哪儿学的粗活,但没有关系,来日方长,他们是家人嘛!

  “什么?包粽子?我?”李盈香含着一嘴的饭菜,惊讶地道。

  “对呀!很好玩喔!自己包好自己吃,很有成就感呢!”官若盈更是兴致勃勃。

  “为什么要包粽子?”她吞下口水中的食物,又夹一块鸡肉往嘴里塞。官若盈讶异地瞪大了眼,“你不知道?宫里不过端午节吗?”

  “什么是端午?我又没在宫里住很久,我怎么知道?”她语不惊天动地人死不休。

  官若盈不解地看向陆文拓,只见他会意一笑。“盈香是皇上的民间遗珠,从小与三弟在阴山习武长大。”

  “喂!什么是端午?”李盈香用筷头敲了敲陆治的头,“我为什么没过过端午节?”

  陆治边伸出一手轻抚她的背,为她顺顺气,免得吃太快噎到,一边缓缓开口,“每年五月初五为端午节,也称天中节、浴兰令节。《大戴礼记》上记述说:‘五月初五蓄兰为沐浴’,这是指人们在这一天以兰汤沐浴。另外,五日初五接近夏至,这时,阴气上升,疾病广传,日虐除毒气。但端午节之所以广为流传,不仅仅在于避毒祛邪,而是与战国时期楚国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有关。屈原被好人所害,长期流浪于沅江、湘江之间。他感于民生疾苦,深得民心,最后痛苦至极而心死,于五月初五投汩罗江而死。楚人为怀念他,每年五月初五,用竹筒贮米,投入江中,已祭悼他。而端午节吃粽子、角黍是在魏晋以后约定俗成的。”

  “你好啰嗦!最后一句才到点子上。”盈香不耐地冲陆治翻了翻白眼,又转向官若盈,“粽子好吃吗?”

  “那当然。我们可以叫刘妈教我们做。”

  “让刘妈做我们吃就好了,干吗自己动手?”她皱眉。

  “一,刘妈年岁大,她做不了这么多给我们吃;二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才有意义;而三呢,大家一起动手,一起有说有笑的,做出来的粽子各有各的样子,各有各的味道,不是很好吗?”官若盈下定决心要说服她加入自己的阵营。

  “嗯……”她垂头考虑了一下,而后笑开了,“好吧!我第一次做东西,试试看吧!”

  “我也可以参加吗?”陆治小声道。

  “当然啦!”

  又是夜晚。官若盈坐在梳妆台前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谁惹你不快了?”正半躺在床上看书的陆文拓闻声笑问。他的小妻子是多变的,时儿娇媚,时儿野性,时儿温柔似水,时儿也会落落寡欢。

  官若盈嘟着嘴,转头看向她,“陆正风一直这样吗?”

  “一直怎样?”他坐起来了些,放下书卷专注地看她。

  “他会不会是性情不好?”

  “不会,他虽不太多言,但性情还好……说来,他也好久不曾约我赛马了。”他直起身子道。

  “我找过他几回,好说歹说他就是一声不响,表情总是很沉重,像……压抑着什么似的,一径地做些个椅子、桌子,”官若盈低声道,对他说,也像对自己说。不觉陆文拓已来到她身后。

  他邪笑着从身后一把抱住她,挑逗地轻咬着她的耳垂,“你找过他‘几回’了?嗯?”

  “文拓……你别闹了,我,说正事呢……”她被他越吻越下的动作打断了思维,轻喘渐起。

  他将她横抱了起来,向床榻走去,“明天我们一块去看看正风。今夜,你只能想我……”

  陆文拓是标准的外向型大男人主义者。关上房门,一切好谈,谁有理谁做主,有时屈居劣势也无所谓;但房门一开,门槛一迈,什么面子、尊严一大堆,就开始摆起了一副庄主的臭架子!

  什么人嘛!被迫走在他身后的官若盈不停地在心里咒他跌一大跤,在来来往往的下人面前出尽洋相!不过话说回来,他的一脸沉然和惟我独尊的气势还真是乱帅一把的。

  去!犯贱哪!那叫踩在女人头顶上的尊严,是压迫女性而来的威风!什么了不起!这么一想,果然觉得没那么好看了。官若盈自我安慰地想。

  不觉已至浩然楼,站在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的锯木声:陆文拓蹙紧了眉头,推门而入。

  正在锯木的陆正风仿如没听见声响一样,头也不抬地继续干他的事。

  “正风。你这是干什么?”陆文拓环视四壁,发现一屋子全是木制品,未成的、已成的,都有。而且屋中潮湿而不通风,窗户紧闭,地上还搁着两盘未动用的饭菜。一盘已有霉意。

  陆正风愕了一下,而后错愕地抬头,“大哥?”

  “你是怎么回事?饭也不吃,人也不理,一个人关在屋里做这些干什么?”

  陆正风又沉默了下去,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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