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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是因为方才的话题吗?关于一个女子的爱情与幸福,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南宫哲。

  当青春逝去,年老的她,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有了继承事业的孩子又能如何?她的心,仍是一缕孤魂。

  一种从未有过的伤怀与疲惫如浪潮翻涌而上,令她不得不扔开笔,按住脸上那块永远去不掉的胎记。岑久只觉得深深的落寞。

  从南宫哲进了醉仙居后,岑久再也没让清儿留在房内守夜夜;甚至,她更谨慎地把三楼几个较接近她闰房的客居也给腾空了。这么做法,一来不但能避开他人耳目,二来也方便她和南宫哲亲近。

  自第一次在大白日之后,南宫哲便不再有那样奇异的行径了,他总是选在下半夜时,无声无息地上岑久的床。

  对两人来说,尽管每夜的缠绵都有如第一次那般美妙,但南宫哲显然比岑久有定力多了,他从不冒险在房里过夜,而是等她睡着后,悄悄回到自己的客房。

  而岑久似乎也明白他的用意,事实上她亦感激他体贴的做法。

  这一日夜里,两人筋疲力竭之后,南宫哲拾起衣服,看了枕边的女人一眼。

  “你要回去了?”她呢喃地问。

  “你还没睡着?”他呆了呆。

  岑久拥紧被子;这两日气温骤降,她实在贪恋他身上烧暖的体温。

  “唔,再陪我一下好吗?”

  南宫哲没异议,钻进被窝里躺好;她选了一个很好的时机拉住他,因为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还真不是普通的受罪。

  真是奇怪,两个还算不上熟识的人,居然会离经叛道的睡在一起。南宫哲摇头,这问题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始的,还是别虐待自己去想的好。

  “在想什么?”岑久掩嘴打了个呵欠,爱困地问。

  “想你,想你这个惊世骇俗的怪人。”

  “我惊世骇俗?”她眼睛眯了起来,嘲弄地反问道:“难道,你南宫哲就不奇怪吗?”

  南宫哲弓起手臂,瞪大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我总觉得,这么大一个秋水县,总会有几个你中意的男人才是。”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睁开眼,意识有些醒了。

  “好奇吧。你不回答也无所谓。”

  “对你,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答得坦白,对这个总有一天会离去的男人,岑久不但不想隐瞒任何事,反而迫切地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所有。

  这种情境及突然转变的心情,连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十年前,我与江斌差点成为夫妻,就是你砍了他命根子的那个男人。当年,我真的很倾慕他,不过在江家下聘之后,半路却杀出另一户人家的女儿,她让江斌搞大了肚子,哭哭啼啼地闹到了醉仙居来。说起来,我真该谢谢她,才没让那厮给误了。”她轻柔地诉说着,手指头却不安分地在锦被下、他光溜溜的身躯上移动。

  “每年八月至十月,是醉仙居桂花酒上市的日子;酿制桂花酒,必须采集大量当季新鲜的桂花。那几个月里,邻近秋水县的周遭人家,都会人山采集很多桂花瓣以为副业;饶家是朝廷御定的酿酒坊,收购的价钱一向是最公道优厚,秋水县的人家自然会把最好的桂花送到醉仙居来——”顿了顿,岑久的声音有些怀旧。

  “其中有个男子,他是个渔夫,长得平凡,识字也不多,但那一言一行,却总是很吸引我,那是——”

  岑久叹了一声,续说: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我每一次看到他,都觉得心里很清爽,他是那么地有朝气而明朗。我常常在想,也许那气质是来自于他生长并赖以维生的浩浩江水;后来,打听到他已有妻小,我打消了念头;不过,却因为他,爱上了这江边的美景。”

  随着愈来愈清醒的声音,岑久的动作也愈来愈放肆,她的手指渐渐移到南宫哲胸口那片卷结浓密至小腹的毛发,勾着纠着来来去去,不时还轻压着他的心脏。

  “你曾经亲身站在码头上,瞧过那江边的日出吗?”她突然岔开话题。

  “没有。”

  “我也没有。”岑久带着一丝遗憾说道,然后,一切静默了下来。

  黑暗中,南宫哲闭上眼感觉这一切,她的触摸一点都不带肉欲,反而是带着些纯真无邪,令他舒适而飘然。

  他不免揣想着她的表情,只是某种柔软情绪却沸沸腾腾袭了上来,南宫哲突然轻颤!绝对不是妒忌,天知道,那是比妒忌还可怕千倍万倍的东西!

  南宫哲呀南宫哲,你对她,当真是在乎了吗?

  难道,他终究高估了自己,以为只要坚定地不去想,便能将她置身事外?

  “你怎么了?”感觉到对方身子的紧绷,岑久停了动作,不解地问他。

  他勉强一笑,摇摇头说道:“以你的本事,难道没打算把他抢过来?”

  “如果是你,会不会这么做?”她莞尔一笑,把这个问题丢还给他。

  仿佛印证了他的困惑,南宫哲突然也安静了。

  “我不会让自己遇上这种事。”一会儿,他坚决而确定地开口。

  岑久瞅了他一眼,“没错,像我们这样,的确比较开心。”

  “感情的事要随缘的,何必把自己的快乐安在旁人的痛苦上?想开一些,对谁都好,”岑久长吁了口气,“他的妻子,我不想比,也没必要去比。”

  “现在你……还想着那个人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想也没用,他死了。”岑久别过脸去,隐没在黑暗中的双眼有着淡淡忧伤。

  瞪着仍是一片漆黑的夜,南宫哲只恼自己竟不若平日的冷敛。

  “你刚说,运河上的日出?”

  “嗯……”

  “既有兴趣,怎么不去瞧瞧?”

  “不行的,给人瞧见,就不好了。”

  “你不是从来就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我向来也很谨慎。那些人一日对我不死心,我绝不冒险。”

  “有我在,你怕什么?穿衣服吧,迟了,你又改变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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