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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七雄攻打底比斯(2)


  两位王子都感谢着他的好意,高高兴兴地跟随了他进宫。他们一进了火光明亮的大厅中,阿德剌斯托斯便注意到,先来到了城门边的那一个人,他的盾上雕的是一只狮头,而后到的人的盾上饰着的是一只熊头。于是他明白,这两个人乃是神示中吩咐他给他们以他的女儿们为妻的;这事使他很高兴,因为这两位少年,相貌都很俊秀,且似乎也都勇猛无前。所以他竭力地张设盛宴以招待他们;当他们既醉且饱之后,他便客气地询问他们的姓名及身世。“我的名字是底特士,”执了狮盾的人说道,“虽然你不认识我,国王阿德剌斯托斯,我却是你的世交。因为卡吕冬国王俄纽斯乃是我的父亲,我们两家是很老的老朋友了,至少是他这样告诉我的。他吩咐我到阿耳戈斯来求庇护,因为我误杀了一个人,不得不逃出了祖国。”

  “你真是可敬的俄纽斯的儿子吗?他乃是我父亲的及我自己的朋友。”阿德剌斯托斯叫道,“现在格外地欢迎,底特士;将我的房子当作你的,我请你。不要以你的流放为戚戚,因为在阿耳戈斯,你将找到了一个新家;且在我,你将找到了第二个父亲,如果你愿意。怎么,现在我想起来了,你的母亲乃是一个阿耳戈斯的人,所以你已经是半个市民了……但现在,我的另一位客人,我很想知道你的姓名和历史。”

  “我的名字是波里尼克斯,”执着熊头盾的少年答道,“我父亲是一个国王,他以他的智慧、有力、光荣……而现在,唉,则以他的不幸……著称于全希腊……他乃是底比斯人的俄狄浦斯。关于他的事,我不必多说……突然降临于他身上的不幸是人人都知道的。但这乃是我所以到阿耳戈斯来的原因:当俄狄浦斯从底比斯流放出去时,他的王位落于他的两个儿子之手,我自己和厄忒俄克勒斯;我们并不分国而治,我们同意彼此轮流为王,一个人为王一年。我是长子,做了第一年的王,然后依约将王位交给了厄忒俄克勒斯;但当一年届满了时,他却不肯退位而去,卑鄙地欺诈了我。他说,他将维持他所已得的,并且还恐吓我说,如果我不立刻离开底比斯,他便要置我于死地。我除了逃走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我的恶弟占据了我们的家和财产,王家的卫队在他的指挥之下,市民们也帮着他,说起来他们真是可羞呀!你看,国王,我,一个被流放的人,一个漫游者,他的唯一的希望乃在求人申雪他的不平,所以我到了阿耳戈斯来,求你和你的人民的帮助;因为我很可确定,凡帮助着我打仗的一定可以得到胜利,天神们是在他们的一边的。”

  “高贵的波里尼克斯,”阿德剌斯托斯说道,“我也欢迎你住在我家中,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自卡德摩斯一脉相传的伟大的祖先。你诚然是太为你的弟弟所欺负了;而我也很愿意看见你的不平得以大白;但要和七城的底比斯这座坚城相战争,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工作。在我的意中,有一个较好的路给你走,这我也曾对底特士暗示过……但现在让我明白地对你们俩披露了吧,王子们!我生有两个女儿,在这个多美女的国中实在不能算得美;她们有了富裕的妆奁,原不怕没有求婚的人,但我没有看见两个人比之你们俩更高兴使我将女儿给了你们为妻的。因为我看出你们乃是你们名家的真正后裔,而你们之到了这里来,我想,也不是没有神道们的指示的。所以,如果你们答应留居在阿耳戈斯的话,则你,波里尼克斯,娶了我的大女儿奥琪亚(Argeia);而你,勇敢的底特士,将有了她的妹妹狄辟尔(Deipyle)为妻。”

  那两位流离在外的人当然是答应了下来,且颇以突然而来的佳运自喜。第二天早晨,那两对夫妇便举行了婚礼;礼仪甚为绚烂隆重,有七天工夫,阿德剌斯托斯款待一切来人以盛宴。他的女婿在阿耳戈斯和他们年轻的妻快快活活同住了一年。

  但波里尼克斯含蓄着对于他兄弟的死仇,不报仇是一天也不得安逸着的。直到后来,他以许多次祈请,且允许功成后分给以许多的掳获物,最后乃得到了阿德剌斯托斯的允许,和底比斯人宣战。不过,至少要先得到安菲阿剌俄斯及其他阿耳戈斯的领袖们的愿意。于是阿德剌斯托斯召集了首领们来会议,将这件事情提出来讨论。当波里尼克斯说明他的战争的原因后,每个首领便都依据着当时的风俗,依次地说出他的意见。其余的首领,以勇敢的底特士为首,都主张宣战;但安菲阿剌俄斯等到大众都说完了时,他却站起来说道:“啊,国王与阿耳戈斯的首领们,你们要小心,不要加入这个人的争斗之中,否则你们便要将放置于他身上的咒诅带到我们身上及我们的城市中来了。此咒诅,即他父亲俄狄浦斯所说出来的。是的,波里尼克斯,你忘记了吗,当盲目而可怜的老人被逐放出底比斯国土时,他咒诅着你和你的弟弟,因为你们用了最不人道的方法,不肯去帮助他?”

  “我们能够做什么呢?”波里尼克斯说道,心中十分抱愧,“得尔福的神道命令说,他要被流放出去。”

  “但神道并不要他无人帮助地孤独地走去,从这一家到那一家地乞求着他的面包。”先知严肃地答道,“神道也并不是说,他自己的孩子们应该在他最需要之时离开他。所以不要推在神道身上去,所要责备的乃是你的硬心肠。你们,阿耳戈斯人,我现在及时地警告你们:谁为波里尼克斯而战的,不是去和血与肉作战,乃是去和黑暗而可怕的势力作战——一个被侮辱的父亲的诅咒。”

  安菲阿剌俄斯这样说了,便转身离开了会场;他们全都沉默不言地坐着,诧怪于他的言语。但那时底特士说道:“同伴们,先知们信托着符记与兆头,但让我们战士们且信托着我们的刀。至于俄狄浦斯的咒诅,波里尼克斯为什么怕他比怕厄忒俄克勒斯还甚些?这似乎,他们俩都要同样地遭遇到它;但仅以关于我们现在的事件而论,则波里尼克斯的一方面是对的,而他弟弟一方面则为一个篡位者。在我,那已经是足够忍受的了,任何爱护正义以及要以力量得名的人也该是如此。所以到底比斯去,我说!”

  “说得好,勇敢的底特士!”所有的首领都叫道,他们又生了勇气,“到底比斯去,到底比斯去!”

  但阿德剌斯托斯说道:“不能没有安菲阿剌俄斯,朋友们;因为你们知道他在人民间的名望,既以先知著称,又以战士著称;除非他和我们的军队同去,否则,他们便将以为胜利是未必可望的了。”

  “唉,国王,这句话毁了我了;”波里尼克斯叫道,“因为你将永不能劝了他去。”

  “你放心吧,孩子,”国王答道,“我知道怎么对付他。和我同到他家里去,你就将要知道。”他解散这个会议,吩咐他们检集人马,以备争战。

  当他们同到先知家中去时,阿德剌斯托斯便告诉波里尼克斯以他们从前所订的约,以及怎样安菲阿剌俄斯必定会退步而向底比斯进行的,只要依丽菲尔说出那句话来。“我们要先到我妹妹那里去,”他说道,“告诉她所必定要说的话,其余的事便容易办了。”

  但在这里,国王却错了。当时依丽菲尔正在她房中纺织着,听他们说明了来意之后,她只是冷冷地答道:“你不要看的我太准了,我的哥哥,你忘记了安菲阿剌俄斯对于我是成了比你自己更为亲爱的人了。如果他在这件事上拒绝了你,他一定是有很充足的理由的;而我,是一个服从他的妻,当然看得他判断的比你的更为中肯了。”

  因此,阿德剌斯托斯虽在他的时代中算为最善于辩论的国王,却找不出话来表白他的惊骇与愤怒,便走出她的房间与她的家。但波里尼克斯却逗留未去,因为有一闪的念头经过他的心上,即他的妻关于依丽菲尔说过的话,说她宁愿将她的眼睛来换哈耳摩尼亚的项链。原来这个无价的项链,乃是天上的工匠赫菲斯托斯造来当哈耳摩尼亚嫁了卡德摩斯时,作为送给她的一件结婚礼物的。自此以后,此物便成了底比斯王家的镇库之宝,一代一代的王后都戴着这串无价的珠宝;直到后来,不幸的伊俄卡斯忒乃将此物给了她的最大的爱子,他便将此宝随身带到阿耳戈斯来。他想,和这样的一件历代相传的宝物相离诚然是很可惜的,但如果依丽菲尔是那么喜爱它,则她将会因要了它而出卖了她的丈夫。只有这么一着,他,波里尼克斯才能恢复底比斯的王位。很谨慎地,他渐渐地和她商量着这件买卖;他更很忍耐地碰着她的拒绝。他仍然是恳求着,依丽菲尔仍然是静听着,摇着头。但他能看出她有点摇动——患得患失的。“夫人,”他说道,“奥琪亚过一会儿便会将项链带来给你。你不必对她说什么话;如果她归来时没有带了项链同回……那我便明白了。”

  “但……一个人都不必知道……”依丽菲尔咿唔道,眼光不敢正视。

  “没有一个人会知道,”波里尼克斯说道,“除非我的妻;她不会说出来的,为了我,也为了她自己之故。”他说了这话便匆匆地走了,心里很得意……在夜色未落之前,全城已传遍那个好消息了,即安菲阿剌俄斯起初反对和底比斯宣战,现在已被国王阿德剌斯托斯的雄辩所说服而改变了他的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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