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国女士与孙先生的婚姻(53)_邹韬奋

五三

　　孙钦露的祖母由中国迭寄两封信给他，叫他一定要回到中国去走一趟，孙钦露以当时的中国状况还未有什么进步，恐怕把爱翡女士带回中国后不免吃苦，所以想自己一人先行回国，把爱翡女士及他们的小宝宝暂时仍住在伦敦。接到这两封信的那一天，史诺爵士夫妇适由美回英来看他，他就私把这个意思对史诺谈起，史诺叫他不妨把这个意思和爱翡商量商量，孙钦露因怕那天夜里爱翡听了也许要多一件心事而不得好睡，所以想等到第二天才告诉她。

　　孙钦露当天夜里因怕爱翡女士听了不得好睡，所以不肯即将当天收到两封信的消息告诉她，但是他自己那天夜里却因为这件事弄得一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一面觉得他的祖母的命令不可不从，一面又觉得不忍离开他的娇妻爱子，真是进退两难！但他想那时中国总不得不去走一趟，只得立意和他的夫人商量一下。

　　平日到了黎明的时候，爱翡女士不过朦胧中翻一翻身，又要酣睡一阵才醒过来，醒时也是慢慢的醒来，那种令人陶醉的娇媚睡眼，正是孙钦露天天早晨饱着眼福欣赏的一件事。但是说起奇怪，那天早晨天朦胧亮的时候，爱翡就醒了，而且醒得很快，一醒即张开眼睛，也好像有了什么心事似的。孙钦露本是一夜醒着在那里大转念头，那时见他的爱妻醒了，赶紧转身向着她，伸臂把她拥揽着，把他接到祖母两封信的消息，和他要想何时动身的意思，和盘托出的告诉她。爱翡女士听见了他要回到中国去，以为她当然也跟着她所心爱的丈夫同归故乡，乃笑容满面，奕奕有神，现出娇嗔的样子，对他说道：“我昨天早晨看见你收到由中国寄来的两封信，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一直到了现在才告诉我，把一天的工夫全糟掉，现在又要忙着摒挡行李！你真是恶作剧！”她这种似乎埋怨的口气，正是她赤心帮助她的丈夫，死心塌地爱着她丈夫的流露。

　　孙钦露也和她说笑话的答道：“你几时摒挡什么我的行李，我却以为我曾经摒挡过你的行李！”其实他们两人的行李也就是一人的行李，本来分不出什么彼此的，如今他故意分出我的你的，也不过是开开玩笑。爱翡听见了他这一番开玩笑的话，也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伸出两手来抱着孙钦露拥做一团。正在这样情意甜蜜倚偎着的当儿，孙钦露忽然装作正经的样子对她说道：“我的行李用不着带得多！”

　　爱翡女士听见他又提什么“我的”，便回答他道：“你的行李吗！那简单得很！两块手绢，一把保安剃刀，一本诗，就是了！你的行李简单！我是知道的。但是你难道以为我自己和我们的爱儿，还有一个帮着看护爱儿的看护妇，旅行过半边地球，难道也要只带着一个衣箱就算完事吗？”

　　孙钦露听到这里，很温和的对她说道：“吾爱！我们决不能带着小宝宝去作长途的跋涉，你知道途中的辛苦和种种的不便，在这样的婴孩当然受不起。”

　　爱翡女士听了他的话，回答道：“不带他去呢，把他留在英国，我实在放心不下，而且心里也实在舍不得；如要带他同走呢，对于这样小的婴孩的身体方面，的确也有不大好的地方。这件事我们怎样办才好呢？”她此时当然还不知道孙钦露不想带她同走。

　　【译余闲谈】

　　宗法社会的遗毒使男子娶妻是为全家族而娶的，使女子嫁夫是嫁给全家族的，于是弄得各方面都感觉苦痛。我以男子娶妻是为自己娶的，不应使妻子受大家族所给与的种种苦痛；女子嫁夫是嫁给她所心爱的一个男子，不必受大家族所给与的种种苦痛；男女由真正的恋爱而成为终身的伴侣，是两个人的事情，不应有什么族人加到这个小家庭里面去噜哩噜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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