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国女士与孙先生的婚姻(48)_邹韬奋

四八

　　史诺爵士听见孙钦露和爱翡女士自由订婚消息之后，不以为然，请孙钦露到他家里，用全力劝他解除婚约，他说了许多话，孙钦露丝毫不动心，记者在前几次已经报告了不少，但是还未曾报告完，本次可以告一结束。

　　史诺爵士最后劝告孙钦露的话，是把自己和一位中国女子在中国发生恋爱的经过告诉他。这位中国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孙钦露母亲的姐姐，名叫莲馨。史诺得到她亲口表示爱他之后，即跑去见她的父亲，把他们俩相爱的衷曲，光明磊落的告诉了她的父亲，意思当然是要请求他老人家的同意，准允他们两位有情人成了眷属。这位孙老先生听了他的话，好像听见霹雳一声，惊骇万状。这位孙老先生平日待遇史诺之真挚诚恳，完全视为自己的子弟一样，爱他的心也总算是深切了，但是因为他是一位外国人，一旦提起要想娶他的女儿为妻，竟毅然婉谢，无商量的余地。史诺爵士把这段已过的恋史说完之后，对孙钦露表示他后来的感想，继续说道：“我现在想起来，非常感谢你的外祖父，因为我深信当时假使我和莲馨女士竟如愿以偿，成为夫妇，到现在的时候，两方面一定都要觉得不愉快，因为各民族的人还是娶本族女子为上策。不过我在当时被你的外祖父坚拒之后，当然一肚子的郁闷，当日就离开了那个山上，往北京城里去。从此之后，我便永远的未同莲馨女士晤面。两年之后我才知道这位莲馨女士竟看破红尘，入山为尼；因为她入庵为尼的时候，写了一封最后的信给我，告诉我这件事情，这封信我至今还珍藏着，我心里至今还觉得悲伤。不知道她还生存否？”

　　孙钦露泪几满眶的答道：“她现在还在人世，做了那个尼庵里的主持，得全庵人的敬爱，不过我想起这位姨母，心里不知怎样总觉得非常难过。”

　　史诺：“我听见她还生存着，非常欣慰。我现在所珍藏的东西，除上面所说的那封信外，就是她的那个肖像，这个肖像是你的外祖父送给我的，是一位著名画家绘的，你的母亲也有同样的一帧，就是你自己现在所藏着的。后来你的母亲是在河南和你的父亲结婚的，我当时得着你外祖父发出的喜帖，竟由北京赶到河南去观礼。你的外祖父看见我来，非常快乐，招待得异常周到。我看见了他，也好像看见了自己的老伯伯一样，谈笑甚欢。不过想起莲馨女士，不禁心如刀割。在中国的内地规矩，男女是不易相见的，但是你的母亲看见我来了，竟采新俗，亲把一朵花插在我的衣领上，她那种很自然的友谊，使我至今不能忘。你的外祖父本是守旧中人，而对于这种事竟如此宽容，也无非是念我曾于火险中拯救过他的两个女儿，视我为一家中人一样，如同他女儿的阿兄阿弟一样，并不以外宾相待，他的那样深情厚谊，实使我没齿不能忘的。我现今视你如同自己人一样，心里处处爱护你，也是有感于你的外祖父和你的母亲从前待我那样诚挚。我此次阻止你和爱翡女士订婚，也是出于爱护你的意思，因为我深信异族结婚，在男女双方将来都要觉得不愉快的。我很诚恳的请你把婚约取消，你能鉴我的苦心，答应我的请求吗？”

　　孙钦露很诚恳的回答道：“我很对不起你，这件事我绝对办不到！”他说这句话时，意态异常坚决，史诺觉得他的一番话又是白说的了！他此时也无法再说下去，便叫史诺夫人备些茶点来吃吃，孙钦露见时已不早，婉谢而别，他们两人的长谈也就此告一结束。

　　【译余闲谈】

　　真爱情是海枯石烂而不变的，倘若受人劝劝或进谗，便要变心，那里还算得什么真爱情？孙钦露的百折不回，便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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