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国女士与孙先生的婚姻(33)_邹韬奋

三三

　　孙钦露和爱翡女士骑马回到华盛顿城外的时候，汉密顿截途骚扰，被孙钦露从容处置之后，孙钦露仍和爱翡女士并辔前进。爱翡女士笑着对孙说道：“我的心里想着一件事要想告诉你，我们既然是这样好的心腹挚友，我就倾臆的对你说，想你也一定不见怪的……。”

　　孙钦露笑着用手脱着帽子示敬的说道：“我的心腹挚友！当然不怪！”

　　爱翡女士继续下去说道：“我心里正在想着你的手，还是在珠莲女士家里首次遇着你的那个夏天，心里瞎想的一件事情。”

　　孙钦露凑着说道：“我还记得初次和你相遇的情形，至今回忆犹历历在目。”

　　爱翡女士有点嗫嚅的说：“你的手，……你的手有点两样的地方。”

　　“中国式的手！”孙钦露猜着回答她。

　　爱翡女士颔首说道：“是的，我当时看见你两只手不很强厚，以为遇着用武的时候，恐怕不能有所作为，今天我才看出我当时心里瞎想的不对。”她这样说的时候，嫣然望着孙钦露。孙把手按着她马鞍的前部凸处，很诚挚的对她说道：“这个中国式的手。倘若得着你的允许，情愿永久的护卫你。”

　　爱翡女士低声答道：“我知道你的好意。”

　　孙钦露伴送爱翡女士到史诺家里之后，独自回寓，不在话下。

　　汉密顿吃了一顿苦头，也不好意思张扬，好像哑子吃黄莲，说不出的苦，幸而那匹租来的马居然自己知道跑回马房里去，不然他还要负赔偿之责。他经此挫折，在华盛顿触景生情，更觉难堪，所以跑回本乡诗家谷去浪荡几个星期再说。

　　转瞬由十二月到了正月的中旬，那个时候汉密玲所造的谣言，华盛顿社会也淡然忘却，不再提起，大概谣言总是不能持久的，这也是普通的情形，不足为怪。孙钦露还是时常和爱翡女士一同出去骑马，史诺夫妇和他们的子女也常往孙钦露寓所里游玩，并常到那里用膳，弄得孙钦露由中国带去的仆人高升忙得不亦乐乎。

　　有一天，英国来了一位公爵和他的夫人。史诺夫妇陪他们同到美国白宫里去见大总统，家里只有孙钦露和爱翡两人在那里谈心。爱翡女士忽然想起从前孙钦露替她所题的笔记里面，有一个他所喜欢的女子名字仅有中文，英文方面只是空白，她就取出那本笔记，叫孙钦露教她如何念那个中文的名字，孙钦露教了她好几遍，她也跟着学了好几遍，觉得还念不好，不禁笑起来，对孙说道：“中国语竟这样的困难。但是我听着你念那个名字的声音，觉得很悦耳，所以我很喜欢那个名字。我想那个名字的意义一定很可爱的。”

　　孙钦露很老实的告她说：“这个名字的确非常可爱，在我看起来，更是世界上第一可爱的名字！”爱翡女士听了，愈陷入五里雾中，疑惧的情绪到了极点。她心里暗想孙钦露对于这个女子的名字爱到这样的地步，不是他的未婚妻，便是他的夫人，似乎二者之中必有其一的。她这样瞎猜着，又不好意思唐突的追问，只另从别条途径问他道：“这是中国女子的名字，你当然不能译成英文。”

　　孙钦露回答道：“可以译成英文。中国文字有许多译成英文之后，意义一点不至走漏的，像这个名字，我曾把相对照的英文字写过好几次！”

　　爱翡女士愈弄得莫名其妙，到底孙钦露所最爱的那个女子的名字是谁呢？

　　【译余闲谈】

　　我们看爱翡女士那样深思远虑的态度，再三细察那个女子名字的究竟，很可以看出她对于终身大事的审慎。我国的女子，现在风气渐渐的开了，知道自由婚姻的可贵了，但是事前的审慎态度还十分缺乏，所以上人老当的时有所闻。有的男子已有了正式的妻子，女子不知道他的底蕴，竟大用其爱情，一旦事已成熟，大妇凶横吵闹，弄得进退两难，往往有屈居于作妾的地位而不得不饮泣吞声忍受的。这种事实，诸位留心看报的，必时有所见。于是顽固派的道学先生便振振有词，以为还是专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好。殊不知过渡时代女子自己不审慎所致，不能完全推在“自由婚姻”上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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