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国女士与孙先生的婚姻(28)_邹韬奋

二八

　　汉密玲捏造很苛刻的谣言，破坏孙钦露的人格和名誉还不够，还勾通一家无赖的报馆，把孙钦露和汉密玲已经订婚的捏造消息，登出来宣布于大众，不过登出的时候，不敢就把两个人的姓名赤裸裸的写明，仅说有一位诗家谷著名牧师的女儿和一位在交际场中素来惹人注意的中国青年外交家订婚，里面当然还加了许多肉麻的描述。但是真姓名虽然没有写明，有了这样详细的形容和描述，华盛顿交际场中的人士，个个人都心里明白的。

　　汉密玲一方面勾通无赖的报馆传布已与孙钦露订婚的假新闻，一方面又极力自向所认识的人士大吹，说爱翡女士虽与孙钦露那样要好，意中人居然被她抢得。华盛顿许多人对于声名狼藉的汉密玲，本是“久闻大名”，现在听见孙钦露居然爱上了这个宝贝，都不禁付之一笑，但是也有少数人不相信。雷绮女医生看见这段新闻的时候，就知道是汉密玲从中捣鬼，暗叹一声：“可怜这位心劳日拙的女孩子！”

　　孙钦露于早膳后翻阅报纸，偶然看见这段新闻，虽然没有看见他自己的姓名在内，但明知是汉密玲有意和他捣乱，他冷笑了一声，便跑到一位律师那里去，商妥办法之后，他从容不迫的去看爱翡女士。总之他一点不恐慌就是了。

　　他去看爱翡女士，并不是要把汉密玲的无赖行为去惊动她，因为这件事他既托律师去办，用不着去惊动她。他见了爱翡女士之后，便请她一同出去骑马。她本来很愿意陪他的，不过她那天要教两位小外甥的法文及地理，深以没有余暇为憾。孙钦露说：“像今天的那样晴光明媚，真是难得的天气，偶然缺课，有什么要紧？”爱翡女士见他来意恳切，也就答应了下来。

　　在平常遇着一同出去骑的时候，孙钦露总要先问爱翡她喜欢到那里去跑跑，那天他却没有问她，乘着自己的意思，扬鞭前驰。平常他们并辔出行，总喜欢到郊外空旷的地方，欣赏欣赏野景，那天却又不同，孙钦露所取的路径，却多走市街及寓所所在的区域，爱翡女士心里莫名其妙，问他理由，他却说这是捷径，再问得紧些，他又笑而无言。既而两人一同跑到珠莲女士的家里，就在那里用午膳，雷绮女医生凑巧也在那里，彼此说笑仍甚欢乐。午膳后，孙钦露和爱翡辞别而回，所走的路径又是避却郊野而就市道，在华盛顿的寓所所在的街道所经尤多，爱翡又问孙钦露什么缘故，他又笑而不言。

　　在孙钦露方面，这样的行为，当然有他的用意。汉密玲用尽种种方法，捏造种种谣言，一方面要极力离间孙钦露和爱翡的友谊，一方面要使人相信孙钦露已和汉密玲订婚。未婚夫妇时代是人生最可宝贵的一个时期。倘若孙钦露果与汉密玲定了婚，果与爱翡女士断绝友谊，在那样晴光明媚的可爱日子，在华盛顿街道上应该只孙钦露和汉密玲一同骑马才是，何以还有爱翡女士和孙钦露并肩飞驰的事实？孙钦露那天正是要用这种反证的方法，破坏汉密玲的诡计，而他同时又不愿爱翡女士心里多一件心事烦闷，所以秘而不宣，仅以一笑了之。至于他所付托的律师有何后文，下次再告。

　　【译余闲谈】

　　司马光先生说他一生没有做过不可告人的事情。我以为世界上只有没有做过不可告人的事情最不恐慌，最不至心虚，所谓“问心无愧”，尽管外面甚嚣尘上，闹得不亦乐乎，还是没有什么可怕。像孙钦露虽遇着汉密玲那样刻毒，他却能那样心境泰然，从容不迫，就在乎他本来没有做过汉密玲所捏造的种种事情。

　　雷绮女医生说“心劳日拙”的人可怜，一点不错。天下最能使人心服的是“开诚布公”，最能使人厌恶的是喜用诡术。有某机关的领袖，专门利用办事人中彼此互为侦探，他对各人都假装唯一信任的意思，叫各人时常报告别一同事的秘密，他坐听各个的报告以便操纵，后来各人发现了他的“诡计”，都不把真话告诉他！喜用诡术的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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