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国女士与孙先生的婚姻(7)_邹韬奋

七

　　爱翡女士得孙钦露赠花之后，看见她的两位女友露雪和茉丽那样妒羡她，倒唤起她的注意，觉得孙钦露的好意，不可不写一封短信去谢谢他。她的两位女友是星期六来访问的，下星期一孙钦露便接到爱翡女士的谢信。信里这样说：

　　“孙钦露先生：

　　承你惠赠蔷薇，使我回忆珠莲女士家中聚会之愉快，殊深感谢。

　　爱翡上。”

　　孙钦露接到了这封信。看了又看，玩索她的文义，还端详她的字体，简直发呆了半晌！好像上了电气一样！

　　爱翡送那封信，是自己在星期日下午陪着她的两位外甥博浪和狄克出去游行的时候，亲身付邮，不放心假手于仆人。她把信投邮之后，心里独自暗想，不知道孙先生要不要回她一信，更不知道孙先生要不要求她允许来访问她。

　　在孙钦露回信或是访她之前，爱翡女士与孙先生凑巧相遇于跳舞场。孙先生一闪眼即看见爱翡女士，殷勤谢她的谢信。爱翡女士觉得孙先生精神焕发，笑靥迎人，又觉得他的跳舞工夫，超卓美雅。

　　爱翡女士和孙先生有过两次晤叙之后，隔了一个多月，孙先生无意中又认识了她的表嫂史诺夫人。爱翡女士原来家住英国伦敦，她的父亲是一位学校教师，母亲温柔贤淑，善于家政。膝下只有这一颗掌上珠，所以父母对她都视为宝贝一样。不幸她在十四岁的时候，她的贤母就弃养；二十岁的时候，父亲又见背。于是这位爱翡女士乃陷于孤苦零丁的境地。幸而她的母亲的姐姐有个儿子，就是史诺爵士，在她方面说起便是表兄，这位表兄和她的表嫂都极爱重她，见她寂寞悲悼，到美国华盛顿去的时候，就带她同去，请她担任女教师，教教他的两个小儿子，也就是她的两个外甥。

　　且说爱翡女士的表嫂史诺夫人有一夜在她友人兰笙夫人家里宴会，席中遇着孙钦露，觉得他的恂恂温雅，谈吐隽永，无一不合于西洋人所谓士君子的资格，很可敬佩。回家以后，在家里晚席宴上，对她的丈夫说：

　　“我在兰笙夫人的宴会席上认得一位新朋友，我请他有空的时候到我们家里来谈谈，不知道你赞成吗？”

　　史诺爵士装着诧异的神气说：“你请些朋友到家里来谈谈，这也是极寻常的事情，何须用得着我来赞成或反对呢？”

　　“我当然喜欢交游，求得愉快的生活，那个能像你那样一天到晚看报纸杂志，真闷煞人！”

　　史诺懒洋洋的批评说：“你自己不喜欢看报纸杂志，所以觉得闷煞人。”

　　史诺夫人笑着说：“你不要瞎批评，刚才说起的事情，我还有一点没有告诉你，我所说的那位新朋友不是女友，乃是男友！”

　　史诺爵士也笑着回她：“你这句话是多说的！男友不男友，有什么关系，用不着这样严重的声明！你既认识的一位男友，到底是那一位？”

　　“我新认识的一位朋友是一位很可敬爱的中国人。”

　　史诺爵士听了一点不诧异，不过爱翡女士在旁听了，却特别注意，赶紧问他道：“你喜欢中国人吗？”

　　史诺爵士说：“我极喜欢中国人。我以为深知他们的人，没有不觉得他们的可敬可爱。”

　　当时在座的有一位男的来宾，叫做汉密顿，很含醋意，问史诺爵士道：“你说这样的话，你认识了很多中国人吗？你真能深知他们吗？”

　　他们谈锋滔滔不绝，随后还有很重要的话，而且牵涉到爱翡女士的本身。

　　【译余闲谈】

　　孙钦露和爱翡女士的婚姻，进行似乎很迂缓，其实应该如此，一是审慎的意思，二是要做到两方情愿，不能仅凭单相思。我国某大学实行男女同学之后，有某男生单相思某女生，写信乞婚，不许；有一天跑到那位女生房间跪着哀求婚事，又不许；他竟用刀斩下手指一段，血淋淋的跪到那位女生那里哭求，还是不许；而且闹了这个笑话，被学校当局开除！这个性急朋友真是愚不可及，也可以说是自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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