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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原来司马白将留书白纸,取在手中之后,才发现留书之下,还有留书……

  留书之下的“留书”,不是写在纸上,是写在桌上,照样龙飞凤翥,铁画银钩,写的是:

  “风清月白鼋头渚,有人怀壁欲沉江!”

  这两句桌上留书,把司马白看到呆呆发怔,莫名其妙!

  因为凡属要明了一件事儿,加以适当处理,至少得知道四个“何”字,就是何时?何地?何人?何故?

  “风清月白鼋头诸”一语中,只明了了“地点”是在“鼋头渚”,但“有人怀壁欲沉江”,却太嫌笼统,是“何人”怀壁?为了“何故”?欲于“何时”沉江?均都莫名其妙?

  尤其是那留书人盗得“追魂双绝鲁班筒”、“寒犀匕”、“秋水芙蓉”等三宝,即悄然逸去,何必还在留书讽刺鲍恩仁,又复在桌上留下,这一十四个字迹?……

  凡人,无不好奇,江湖人物尤甚!

  司马白虽然看得发呆,想得发怔,却偏要竭尽智力,对这桌上十四字留书,加以推理研究。

  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司马白本是聪明绝顶之人,再一有心推究,终于被他在一片茫然中,略为归纳出几项头绪。

  首先是“时”,时间虽未说明,但根据“风清月白”四字,已可推定属于夜间,并因“鼋头渚”离此不远,无数“夜间”中,最大可能,便是今夜。

  其次是“地”,地点已知,在“鼋头渚”。

  关于“人”、“事”二字,虽然太以复杂,无从推料,但司马白也可断定“此人”或“此事”,必与“自己”或“鲍恩仁”有极为重大密切关系,否则,对方在桌上留书,岂非毫无意义?

  司马白既然归纳出这点结论,他似乎应该去往“鼋头渚”上,看个究竟?

  不,他没有动,连房门都没有出,只吩咐店家,送来一碗“红两鲜”面,充作午膳。

  他虽不关心“怀璧”的“壁”,却有点关心“沉江”的“人”,决心不论这是“何人”“何事”,均应设法先把“人”救下,不令“沉江”再说。

  此时不动,原因有二:

  第一是时间还早,“鼋头渚”距此,不过十里路程,纵令吃完晚饭,再复行动,也不会耽误了“风清月白”四字,等到达“鼋头渚”上,最多也不过月出东山而已。

  第二是等人,司马白因鲍恩仁不曾看见这“纸下留书”,想等他回来,研究一下,或许以鲍恩仁的丰富经验,敏锐观察,会有甚么比自己进一步的发现?

  何况,鲍恩仁查缉贼踪之事,有无结果?他也深挂心头,想要问个究竟,早知为快!

  常言道:“观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等人的时光,几乎比“寂寞时光”,更难挨过,司马白左等右等,难过万分地,一直等到晚霞幻彩,几欲上灯,鲍恩仁仍然不见归踪,杳如黄鹤。

  他不能再等了,连晚饭也顾不得吃,除在房中留字说明自己去向外,并厚赏银两,嘱咐店家,鲍恩仁一回店内,便请他赶去“鼋头渚”上相见。

  这不是司马白急躁,而是因为“今夜”,是可能性最大的一个夜晚,司马白若是延误,万一那“怀壁之人”,就此“沉江”,岂非有见死不救之咎?北固诸方拱,南徐一带收,长风天堑险,皓月海门秋,长江,是美的,月下的长江尤美,上游东峡,犹见奔腾,至此,已将入海,开阔浩潮,益显气势,九派归东,群流汇左,寒潮弄月,远浪浮天,那份高华局象,实非黄河、奥粤江等水,所能比!

  本篇所述的“鼋头渚”,并非如今“无锡蠡园”的旅游胜地,而是在长江注入太湖水口附近的一片野岸,岸边有块巨石,斜伸入江,形似鼋头而名,与无锡蠡园之“鼋头渚”,有大小鼋头之分。

  司马白到得这片长江野岸时,果然东天之上,才见月白。

  蒙蒙初月淡,点点数峰青,他顾不得欣赏长江美景,真气一提,身形电拔,便到了那一大块斜伸入江形若鼋头的巨石之上。

  因这巨石甚高,方圆也不在小,司马白若不登石,根本看不见有无人?拿不准自己究意是未会白跑?抑或是受了戏弄?

  在司马白纵身之际,认为石上多半无人,但人影凌空,高出巨石以后,居然看见石上盘膝坐着一位身着白色懦衫之人。

  这白衣书生,约莫四十上下,风神极为俊秀,但脸色却嫌过于苍白,目光也有点黯淡散漫,他装束十分潇洒,却有桩扎眼之事,就是用朱红色的细绳,把一方长约七寸,宽约四寸的书形白玉,牢牢绑在胸前!

  唔,有道理了,这是“怀璧”,扯来这风华高朗,令人一见便有点油然生敬的白衣书生,当真有“沉江”之念!

  司马白落足石上,那白衣书生便抬起头来,向东天看了一眼。

  这时,半轮月魄,才吐清光,照得万派江流,成了一片翻澜银海!

  白衣书生偏过头来,向司马白伸手微招,含笑发话说道:“请走到近来,我目光已散,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

  说也奇怪,司马白一见此人,便从心中起了一种油然生敬之心,听他发话一喊,便应声走过,抱拳长揖,陪笑说道:“武林末学司马白,向前辈请安。”

  白衣书生听了“司马白”之名,又向他脸上,仔细盯了两眼,扬眉问道:“你叫司马白?司马长苍是你何人?”

  司马白想不到竟有这多武林人物,一见自己貌相,便看破自己家世?

  由此可见这白衣书生必与父亲有旧,那敢怠慢,肃立恭身答道:“长苍二字,乃是先父名帏!”

  白衣书生“啊”了一声,神色十分凄怆的,摇头叹道:“岁月不居,故人已逝,人生寿夭,夫复何言?……”

  语音微顿,目注司马白道:“司马老弟,是吴大器教你来的?”

  司马白对“吴大器”之名,茫然以太陌生,想说出旅店桌上的“风清月白鼋头渚,有人怀壁欲沉江”留言,又觉有点失口,遂把头儿摇了一摇,代表了回答。

  白衣书生虽见司马白摇头,仍然满面笑容,温言说道:“你是我故人之子,是非吴大器寻来,也无所谓,何况……这‘小鼋头渚’,十分荒僻,能够巧遇,更……更有……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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