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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这位白衣书生,听谈吐、看神情,分明是武林高人,江湖前辈,却不知怎似身染重病,气息短促,连稍长一些话儿,都说得十分吃力?

  司马白见他有些呛咳,急忙说道:“前辈保重,晚辈囊中有当代神医葛心仁老人家所赐药物,要不要……”

  话犹未了,白衣书生已略一定神,摇手接道:“不必,司马老弟看去根骨深厚,灵秀聪明,你应该懂得‘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的道理?”

  司马白自然懂得,心中惊忖:“难道这位白衣前辈,竟得了甚么‘必死之病’?!”

  惊念未毕,白衣书生又复笑道:“老弟身边带剑,对你家传‘天罡六大剑式’,定必精熟的了?”

  司马白恭身答道:“夙夜匪懈!”

  白衣书生点了点头,似乎对他这“夙夜匪懈”四字的不亢不卑,十分满意,伸手自怀中取粒丹药服下,精神略旺的含笑说道:“令尊毕生心血,均溶入‘共工触天、盘古分天、张衡论天、邹衍谈天、屈原问天、秦穆观天’等六大剑式之中,故人已逝,心血犹存,老弟既得家传,使我一温旧梦如何?”

  司马白丝毫不曾推诿地,立即拔剑出鞘,向白衣书生摆了一个表示尊崇前辈的“五岳朝天”,开剑架式。

  白衣书生苦笑道:“我精神不够,不必窥全豹了,想当年,令尊曾为‘屈原问天’一式,向我咨商,老弟就施展这一招吧。”

  司马白恭身一礼,剑光抖动,剑影幂空,果然全力施展,把这招“屈原问天”的精微之处,发挥得淋漓尽致!

  白衣书生先是一阵“呵呵”大笑,笑毕,又感慨颇深,幽幽一叹说道:“好,好,名招法剑,如对故人,青出于蓝,如今虽尚水胜蓝,冰凝由水,将来却必寒于水,老弟根骨珊珊,前途不可限量!尤其这招‘屈原问天’,与当地十分配合,‘汨罗江’上,鼋头渚前,一样沉哀,两股憾事,他是尽忠尽力,我是天不假年,天若能问,我真也要作篇‘离骚’,问她几问的了!”

  司马白听这白衣书生满腹牢骚,却因摸不着头绪,难于动问。

  正自纳闷之间,白衣书生又复叫道:“司马老弟请近前来,试试可能把我胸前的朱红色的细绳弄断?”

  司马白走到白衣书生身前,正待伸手,白衣书生又复笑道:“注意,要凝内家‘三昧真火’,并用‘金刚指’力,这是极坚韧的‘蛟筋’,不是寻常细绳!”

  司马白如言凝气,约莫在指上加到十一成功劲之时,那根蛟筋细绳,才告砉然折断。

  白衣书生从胸前取下那长约七寸宽约四寸厚约两寸的书型白色玉石,递向司马白笑道:“老弟请看!”

  司马白接在手中,觉得份量极沉,尚未看出个所以然来,眼前白影忽飘!

  他想起一事,大惊伸手,但已迟了一步!

  那白衣书生以一种绝妙身法,闪脱司马白的抢抓,纵出大石,一坠数十丈的落向那滚滚东流的江水之内。

  司马白悔恨万分,暗骂自己赶来之意,便是因知有人怀壁沉江,欲加救阻!

  如今壁虽在手,人已沉江,自己初愿未谐,反似成了贪得之辈!

  因他心内惊愧,虽由于对方身法灵奇,闪躲太妙,一把未曾抓住,被白衣书生纵身沉江,乃急忙赶至石边,探头下视,看看可有甚么挽救的余地?

  司马白在石上探头之际,白衣书生恰好身形落水……

  从数十丈高空坠落,水是流动,人体也不可能立即随水漂流,而是一刺入波,不知沉下水中多少尺寸?

  司马白看得在石上顿足,暗叹白衣书生此命定休,自己多半是心余力绌。

  倘若人体是在水面漂流,自己还是没法追随,企图挽救,如今,人沉江内,目力难睹,不知会被水下暗流,冲向何处?岂非心余力绌,根本就没有抢救机会!

  司马白毕竟遍身侠骨,一片仁心,他在明知无望之下,仍尽速驰下鼋头怪石,一面沿着江边,赶往下游,一面竭尽目力,扫视江波,希望那白衣书生,能从水下浮出。

  皇天不负苦心人,奔驰了三四十丈以后,江波之中,突然白影一闪!

  司马白大喜过望,因那块玉石太重,随手向江岸一抛,人便凌空纵出!

  他此时功力,着实不弱,一式“神龙渡海”,转化“飞鹰攫兔”,居然在江水中,把所见白影,捞了起来!

  入手太轻,司马白已知失望,脚尖轻点右膝,身形强拔半丈,一仰一翻,再略为屈伸,真象条天矫神龙般,仍然回到岸上原地,只不过脚踝以下,稍见水湿而已!

  再看从江中捞回之物,果然只是一件白色儒衫。

  从式样、颜色看来,正是适才“鼋头渚”上的白衣书生所着,但衣上却添了不少血渍,以及不知是鱼或江猪的利齿啮咬痕迹!

  见了这样情形,司马白失声一叹,向江水把手一拱,自言自语地,祷祝说道:“这位无名前辈,请恕司马白心力已尽,望前辈得脱龊龌江湖,早升灵空仙界!”

  祝毕,懒洋洋地,便欲举步回转旅店,连被他丢弃岸边的那块白色书形玉石,也不想再要。

  但才走几步,忽然想起那白衣书生先要自己演练剑法,再命凝聚内家三昧火,烧断蛟筋,岂非考验之意?

  考试合格,才临终赠以玉石,这东西显非俗物,必然大有来头!

  自己虽无贪得之心,但欲任其弃置江岸?那位无名白衣书生,泉下亦难瞑目!

  何况,自己忘了询问白衣书生姓名有了这方玉石,凭藉鲍恩仁的丰富江湖经验,或可猜出些蛛丝马迹?

  经过这一考虑,司马白才回几步,把那玉石捡了回来。

  还算那玉石质坚,虽被司马白随意抛落江岸,并不会受到甚么损坏!

  但这玉石既不透明,又无字迹,捧在手中,力加摇晃,也听不出任何声息,不知是完全实体,一片浑成?抑或内有所贮?

  司马白知道仅凭自己这点经验见识,根本不必乱猜,遂足下加劲,尽快驰回旅店。

  距离他所住旅店,约莫尚有两三里远,一条黑影,已在月光下飞驰而来。

  司马白老远便看出是不鲍恩仁的身法,迎上叫道:“鲍兄……”

  来人果然正是鲍恩仁,他在彼此相距五六尺外,停住脚步,向司马白苦笑说道:“司马老弟,你真雅兴不浅,我们自己,被人偷了东西,尚须大费神思,设法追还,怎么又赶去‘小鼋头渚’,管甚么有人‘怀壁沉江’的无聊闲事?”

  司马白一见鲍恩仁的无精打彩模样,便知他白忙一日,定未获得甚么确切讯息,遂把手中那块书型玉石,递与鲍恩仁,含笑说道:“虽是闲事,并不无聊,鲍兄请看,这便是小弟此行收获!”

  鲍恩仁接过玉石,看了一眼,便眉头皱皱,向司马白问道:“司马老弟,这是甚么东西,它的价值何在?”

  司马白原本希冀鲍恩仁一见之下,便失声惊呼,问自己此宝何来?如今见他反问自己,禁微觉失望地苦笑答道:“价值何在?小弟也不得而知,但既是一位武林前辈,临终所赠,想来必非俗物……”

  鲍恩仁道:“那武林前辈是谁?既称‘临终’,怎样去世?是受了重伤,抑或中了奇毒?……”

  司马白不等鲍恩仁话完,便自微微一笑,接口说道:“那‘小鼋头渚’之事,说来甚长,我们回店,弄些酒菜充饥,再后细讲,我看鲍兄神情,大慨空自拜叠了不少的‘地头蛇’们,也未获得昨夜对我们窃宝戏弄之人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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