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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司马白剑眉微扬,目闪神光答道:“空中鸿雁目光均笼罩足下芙蓉,姿态则各不相同,我们若以‘芙蓉’假设为‘鸿雁’之敌,则七十二只鸿雁的不同姿态,岂不便是七十二招凌空搏击的精妙剑法?……”

  鲍恩仁听得不禁好生佩服地,向司马白失声喝采赞道:“好,老弟的见解真高,你眼明心巧,一探得江涵秋生平最得意的‘月照芙蓉’剑法,正最擅纵身凌空,倒扑搏击,招数正好也是七十二式!”

  司马白淡淡一笑,并未露出甚么自满神色,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是七十二朵芙蓉花中,有一朵比较特别……”

  鲍恩仁“哦”了一声道:“是那一朵?”

  司马白指着位居中央的一朵红色苞蕾答道:“是这一朵,这朵花儿,不单位居七十二花之中,也是唯一的红色苞蕾,红得并特别鲜艳,其他苞蕾,则全属白色。”

  鲍恩仁苦笑道:“老弟的心思之细,与眼力之高,比我强多了,但这朵特别鲜艳的红苞蕾,却不知代表甚么特别意义?”

  司马白摇头道:“这意义的可能性质太多,无法凭空推断,必顺等到了现场,细加勘察,才会明白!”

  鲍恩仁惊道:“现场?有现场么?漫江秋水,一片芙蓉,这场合未免太多,我们又如何知道画上指的是甚么所在?”

  司马白含笑道:“这便是我所说的第三点值得注意之处了,小弟认为作画人存了深心,留有标的。”

  话完,伸手向画上那只奇形石舫,指了一指,并对鲍恩仁问道:“鲍兄八荒游侠,久走江湖,可知这只奇形石舫,是在何处?”

  鲍恩仁伸手抓头皮,想了好大一会,方摇头苦笑说道:“关于此事,我因未加注意,不敢断说,关山腾景,石舫甚多,较著名也有北平‘颐和园’石舫与苏州‘狮子林’石舫,但均舫有两层,与这图上所绘的只有单层,头尾都高高翘起的石舫,形态并不一样。”

  司马白笑道:“既然想不出来,等到江湖巧遇,或是巧遇江小秋,一瓢道长等人,再研究吧!常言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至宝神物,更是无法强求……”

  鲍恩仁接口道:“关于朱红苞蕾,既奇形石舫,是否有关藏宝之事,眼前虽无法推料,但老弟既看出飞雁姿态,似乎有关剑法,便不妨在旅途之暇,试加研练参究。”

  司马白闻言之下,双眉方自一轩,已被鲍恩仁看破心思地,向他问道:“老弟是否认为图上所绘,尚不及你家传艺‘天罡六大剑式’,来得神妙?”

  司马白不大好意思地,后脸微红,向鲍恩仁笑了一笑。

  鲍恩仁正色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先前也共同认定丈有所短,尺有所长,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以老弟的禀赋资质,又迭经奇遇,生死玄关已破,督任二脉已通,我认为你不应该仅精家传剑法,便为满足,你何妨更下苦心,发扬光大,尽量吸收所知剑法弃其糟粕,存其精英,以集天下剑法大成,为武林之中,放一异采?!”

  司马白俊脸之上,满含愧色地,向鲍恩仁作了一个长揖,赦然笑道:“多谢鲍兄明教,小弟敬酒接受,务期不负厚望就是!”

  鲍恩仁两手一张,伸了一个懒腰,以微蹙,苦笑说道:“这旅社前厅,鱼鲜酒美,由其那盅‘鲍肺汤’,实为邦厨绝味,以致为贪杯,喝多了些,如今竟有点不胜酒力之状,一切细节,明天再谈,好好睡一觉吧!”

  司马白饮得虽没有鲍恩仁多,也觉得有点身倦神慵,两人遂倒身就枕,同入梦境。

  练武人的睡眠,本极精灵,纵在梦中,有少许声息,也易清醒,但鲍恩仁与司马白却今夕不然,这一场大觉,简直睡得鼾声如雷,沉酣已极!

  等他们一觉醒来,双双睁目,已然红日满窗,到了次日近午。

  司马白先翻身下床,准备呼唤店家,送水盥洗,并失笑说道:“这一觉睡得真香……”

  “香”字刚刚出口,突然目注桌上,神色之间,好似有所惊怔?

  鲍恩仁一跃而起,皱眉问道:“司马老弟,你发觉了甚么不对?……”

  司马白苦笑一声,手指桌上。

  鲍恩仁目光注处,见桌上用茶杯压了一张白纸,纸上有十四个书法甚佳的龙飞风舞字迹,写的是:

  “‘神偷’偷人我偷‘偷’,三宝到手好彩头!”

  鲍恩仁顿足道:“司马老弟,快请察看一下,你身上是否丢了甚么东西?”

  司马白取出身边各物,细一检视,发觉鲍恩仁所赠的“寒犀匕”,以及江小秋所赠的“秋火芙蓉”,均已不见,遂苦笑答道:“小弟的‘寒犀匕’既‘秋火芙蓉’,均已不见,但不知鲍兄是否也丢了东西?因照留画人的口气看来,他一共偷了三物!”

  在司马白察看之际,鲍恩仁也已自行检视,目中腾射怒芒,厉声说道:“不错,一共只盗走三样东西,我丢的是那枚‘追魂双绝鲁班筒’!”

  司马白笑道:“鲍兄何必如此激怒,东西被偷,也就算了,反正这些宝物,本是意外所得……”

  鲍恩仁不等司马白话完,便看他一眼,摇头苦笑接道:“老弟的心脸虽宽,我鲍恩仁的气度也不会太嫌狭隘,但因有两种特别原因,却使我对这盗宝之人,决放不过。”

  司马白道:“那两种特别原因?”

  鲍恩仁道:“第一,便是那句‘神偷’偷人我偷‘偷’,分明对我挑战,使我无法不加追究,以免缄默不弱!”

  司马白本想再劝,但知武林人物性命为轻,声名为重,像鲍恩仁这等身怀肱箧妙技的盖世神偷,居然被人偷了东西,委实是奇耻大辱,遂忍住话头,未曾开口。

  鲍恩仁又道:“第二,那枚‘追魂双绝鲁班筒’,歹毒无伦,若是落在穷凶极恶之人手中,滥肆杀戮,造成武林浩劫,岂不间接也是我鲍恩仁的罪孽?”

  这第二桩理由,更是冠冕堂皇,听得司马白也不禁悚然动容,目注鲍恩仁问道:“鲍兄对这盗宝留书之人,打算怎样追究?宝随人杳,冥冥鸿飞,你能查得出他是谁么?”

  鲍恩仁道:“江湖中有江湖中的一套,我先去拜会一下此间各种行业的地头蛇们,问问近日有甚么扎眼人物,落足勾留,再作推断,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司马白点头道:“鲍兄说得有理,我们立刻办事!……”

  鲍恩仁摇手道:“老弟不必前去,你既身无急事,便请在店中,享受湖鲜,等我半日。”

  司马白讶道:“鲍兄要独力捉贼,不需小弟为助?”

  鲍恩仁道:“这不是动手过招,只是踩盘索线,并免不了要与下五门的江湖人物接触,老弟是堂堂‘圣剑书生’,世家少侠,不会习惯那一套江湖切口,帮会规矩,你不必去了,若获贼踪,我再和你共同捉贼就是!”

  他既这样说法,司马白自不便勉强,听恁鲍恩仁连盥洗都不及地,单独匆匆出店。

  鲍恩仁走后,司马白盥洗已毕,独坐房中,越看越觉得那“神偷偷人我偷偷,三宝到手好彩头”的留书,笔飞墨舞,字儿写得好极!

  不加细看还好,越加细看越爱,司马白不禁伸手取起那张留书白纸,失声赞道:“能写出如此一笔颇为神髓的右军草书,其人必非俗子,鲍兄若查出蛛丝马迹,欲加追究时,我定要设法化解,免得双方各走极端,酿成事变才好!”

  他这自言白语的感叹方毕,突然目光发直的,又复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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