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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歐陽雲飛微微一笑,道:「晚輩乃是被一位前輩派遣而來,但那位前輩姓甚名誰,定居何處,晚輩卻也不知!」

  武林八仙聞言,又是齊地一怔,只見「昆盧王子」劍眉微蹙,沉聲說道:「小娃兒在我等面前,開不得玩笑,更不可有半句虛假之言!」

  歐陽雲飛也自笑容一斂,正色說道:「晚輩之言,句句真實!」

  「昆盧王子」的兩道劍眉蹙得更深,略一沉思,又復問道:「小娃兒,既不識派你前來之人,卻怎的甘受差遣?」

  歐陽雲飛突地朗朗一笑,道:「只因武林八仙中,有兩位前輩對晚輩有救命傳藝之恩,是以甘願前來,通報信息。」

  武林八仙齊地一怔,互望了一眼,卻聽歐陽雲飛又道:「那在鄱陽湖內救命傳藝的兩位恩人,便是忘吾哲人和上善若水老者兩位前輩!」

  忘吾哲人呵呵一笑,道:「老夫救命傳藝,是以德報德,如此,說來,此番不是又欠你這娃兒的人情了?」

  「上善若水老者」卻冷哼一聲,說道:「小娃兒休要亂拉關係,老夫當日傳藝,只不過是被你罵的過癮而已!」

  七賢酒丐大笑道:「上善若水老兒,你可是真的喜歡挨罵麼?我窮叫化子到是技癢得緊!」

  「昆盧王子」微咳了一聲,正色說道:「此刻不是說笑的時候,請容老夫再問這娃兒幾個問題。」

  歐陽雲飛一笑說道:「晚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須知晚輩雖以彼方『使者』身分,但卻和被派之人,毫無關係,只因聽說武林八仙於元宵佳節聚會峨眉金頂,亟欲趕來一湊熱鬧睹各位前輩丰姿,而且……」

  「上善若水老者」哦了一聲,哈哈笑道:「你這娃兒終於說漏嘴了,甚麼感恩報德,原來只是想來一湊熱鬧!」

  歐陽雲飛微微一笑,也未便辯駁,一頓之後,又自說道:「而且晚輩不須長途跋涉,遄返中原,且可遨翔太空,友日鄰月,而清風白雲……」

  「昆盧王子」「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你原來是乘坐著一種巨大飛禽來的,但不知那是一隻甚麼樣的鳥兒?」

  歐陽雲飛精神一振,道:「那鳥兒人面金翅,碩大無朋,疾逾飛矢!」

  饒是武林八仙個個見多識廣,但以他們臉上的茫然驚詫神色看來,對於此言,亦似不識。

  接天坪上頓時陷入一片靜寂之中,武林八仙俱都閉目垂首,凝神沉思。

  歐陽雲飛卻整以暇的四下眺望,只見這寬廣數丈的接天坪,猶如石板砌成,甚是平坦光滑,石坪四周,虯松如屏,隔阻了勁厲的山風,是以峨眉山腰雖是山風勁拂,白雲狂飛,而接天坪上卻是永遠如此平靜!

  豈知歐陽雲飛剛自負手閒眺一周,武林八仙中已自響起一聲低沉的佛號,只見三摩上人倏睜慈目,朗聲說道:「老衲苦思良久,已想起那人面金翅的鳥兒,在傳說中產於邊境內,但不知怎會在中土出現?」

  其他武林七仙一聞此言,齊地開目抬首,只見「昆盧王子」面色微變,但瞬即又現出一片茫然之色,目注歐陽雲飛說道:「小娃兒,你雖不知那派你來此之人的姓名,可曾看到那人的像貌?」

  歐陽雲飛搖首說道:「晚輩不僅未看到派我來此之人的容貌,且連他的聲音亦未聞及。」

  七賢酒丐似是又已忍耐不住,大聲叫道:「小娃兒休要故弄玄虛,他不說話,怎能派你來此?」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老叫化子的頭腦怎地如此簡單,那人定是惟恐洩露出他的蛛絲馬跡,是以避不見面,即連聲音也不願讓人聽出,乃寫就書柬,交與那娃兒過目,此點豈非顯而易見?」

  他自己為猜得頭頭是道,狀頗得意,豈知歐陽雲飛朗聲一笑,搖頭說道:「惟我真人老前輩的頭腦雖不簡單,但也距離答案太遠!」

  為我真人幪面黑巾以內的臉上一紅,冷哼一聲,改口道:「莫不是由他人代為傳話?」

  歐陽雲飛又自搖頭說道:「若由他人傳話,那傳話之人,豈不也露行藏,晚輩以『使者』身分來此全是那人面金翅鳥面告一切!」

  這一答案,似乎全出了武林八仙意料之外,忽聽禪心神尼低唸了聲「阿彌陀佛」,輕輕說道:「那遣送小檀樾來此之人,雖夠細心,但也是千密一疏,他既用人面金翅鳥送你來此,我等只要查出那人面金翅鳥的主人是誰,此一看似頗為複雜的問題,豈不即可迎刃而解了!」

  七賢酒丐拍掌哈哈大笑道:「終究是女人的心細!我叫化子首拜下風就是了!」

  「昆盧王子」那緊蹙的眉峰,始終未曾舒展,也似是始終都在埋首思索,因為,這遣送使者來此之人,實在太過玄奇,令人不可思議,他百思不解以下,遂又突然幽默的發話問道:「小娃兒,你既身為『使者』,不知所負任務為何?似應向我這國王面奏一番。」

  歐陽雲飛一笑說道:「晚輩所負任務,便是唱完那首歌曲,各位前輩若未聽清,不妨由晚輩再唱一遍?」

  「昆盧王子」搖首說道:「不必了!聽歌詞的前一半,那人似是對我武林八仙的內情甚為熟悉,連老夫身懷『卻老金丹』之事,他也知之甚詳,而他真正的目的,卻是後一句的好幾句,而其中的每一句,都極為神思……」

  忘吾哲人兩道長眉一揚,插口說道:「那『往事可斷不可斷』一句中的『往事』,顯然是指的三十年前我等在聖母峰巔,飲酒中毒一事,但『可斷』及『不可斷』五字互相矛盾,不易破解,至於『新疑欲解無從解』一句……」

  七賢酒丐和眾人聽了半天話,肚內酒蟲早已作祟,急得他大咽口水,他正自取下蟒皮杖塞,咕咕嘟嘟的喝了兩大口酒,似乎精神一振,此時聽到忘吾哲人提到「新解欲解無從解」一句,突然大聲叫道:「老叫化子自有解釋!」

  眾人齊地愕然瞠目望去,卻見七賢酒丐舉手抹了抹嘴,慢條斯理地塞好蟒皮杖頭的塞堵,喟然長嘆一聲,道:「老叫化子雖有解釋,但不說也罷!」

  忘吾哲人突地呵呵笑道:「老叫化子,你不敢說出,可是怕丟不起人麼?」

  其他武林六仙,甚至連歐陽雲飛,也不由暗自奇詫,以七賢酒丐那等武學造詣,怎會丟人?

  是以六逸居士呵呵一笑,道:「忘吾哲人兄,你平素不苟言笑,也從未聽你說過笑話,怎地今見到開起老化子的玩笑來了,你是不是覺得叫化子太好欺負?若是如此,我們『七賢』『六逸』在名字上極為接近的兩個,倒要聯合對付你呢!」

  忘吾哲人臉上仍掛著神秘微笑,目注七賢酒丐說道:「叫化子,你再不說出來,等我揭穿你的底,那當真是不好意思了!」

  七賢酒丐瞪目如炬,平日的嘻笑之容,也盡行斂去,聲音十分沉重的說道:「這件事雖是我叫化子丟人,但實則連整個武林八仙也沒光彩呢?」

  於是把在關外賀蘭山下一個小鎮上,聽到七絕妙好音,而酣然睡去,並被人抬到一家客棧門前,露宿半宵遭遇說了出來。

  在場之人,俱都聽得疑雲滿腹,卻想不出半點頭緒,歐陽雲飛更是興趣盎然,略一忖思,便即微笑說道:「七賢酒丐老前輩的遭遇,實在太以離奇,他們這般做,顯然是故意賣弄,不把武林八仙看在眼裏,以晚輩之見,那件事似乎與晚輩此來,定有關連,但武林八仙三十年來高蹈自隱不問世事,應無甚麼深仇大敵,又何來此專門與武林八仙作對之人?」

  「昆盧王子」眉頭一皺,黯然說道:「此刻即使有人與老夫作對,老夫亦再無爭強好勝之心,眼下最要緊之事,卻是要找到我那失蹤已久的愛女!」

  「昆盧王子」此言,又帶給其他武林六仙另一種新的奇疑,七賢酒丐詫然說道:「昆盧老兒,我叫化子只聽說你有一個寶貝兒子自稱甚麼武林聖君,怎的從未聽說過你還有個女兒?」

  昆盧王子喟然一嘆,道:「只因老夫膝下無子,是以一向把女兒作兒子看待,一年前,她女扮男裝,悄悄跑來中原,自稱甚麼武林聖君,又在鄱陽湖濱大宴中原群豪,倒是做得有聲有色,卻不料那次『彭蠡之宴』後,便告失蹤,迄今未聽到她的消息,老夫此番柬邀各位來此,一方面是要澄清過去的誤會,但主要正事想請各位賜助一臂之力!尋找小女的下落!」

  三摩上人朗喧了一聲佛號,道:「如此說來,眼下武林的情勢,便益趨複雜了,以令媛的武功膽識,想來俱都超人一等,猶勝男兒,其他武林人物,若要把她劫走,決非易事,那麼……」

  他突地閉目垂首,不再說下去,顯然在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個中情由。

  禪心神尼也自低誦了聲「阿彌陀佛」,雙手合十說道:「剛才這位小檀樾的歌詞之中不是有一句『今日之果他日栽』麼?我等各人還應反求諸己,詳加省察才好。」

  這兩位佛門弟子各抒己見之後,接天坪上立時又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突然之間,只聽一聲異鳴,猶如鳳嘯鶴唳,直沖九霄。

  歐陽雲飛大喜叫道:「人面金翅鳥!」

  武林八仙本是各自低頭沉思,省察檢討,此時一聽異鳴,一聞呼叫,立時各展身形,躍起十丈,他們越過四周虯松,仰首空中看去,那裏有甚麼人面金翅鳥?

  只聽得那異鳴仍自裊裊不絕,忽如響自空中,忽如起自坪下,倏忽之間,又像是自四面八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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