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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毛陵聞言之下,厲聲問道:「彭堡主既然自作聰明,便請解釋一下,我家獨孤幫主,為何不分敵我地,設下這等惡毒詛咒?」

  彭五先生說道:「這理由並不難加參詳,他對於我們,自然深惡痛絕,視如眼中之釘,肉中之刺,必欲拔而後快。」

  毛陵獰笑說道:「對你們如此,是理所當然,對我們如此,似乎難加解釋?」

  彭五先生搖頭答道:「也不難,因為你們業已失去了利用價值!」

  毛陵一怔,愕然問道:「此話怎講?我們若敗,或許會失去利用價值,但我們若是勝呢?」

  彭五先生哂然說道:「價值之失,與勝敗無關,因獨孤智業已不需要你們再輔佐他爭奪武林霸業。」

  「紫拂羽士」東門柳一旁聽得迷惑不解地,向彭五先生揚眉叫道:「彭兄,請你把這語中含意,略加闡釋,獨孤幫主一心以殘而不廢之軀,逞雄天下,他怎會突又不希望爭奪武林霸業了呢?」

  彭五先生嘆道:「誰沒有名利之想?誰沒有壯志雄心?但常言道得好:『萬般由命,不由人』,無常一到,萬事成空,獨孤智縱有通天智慧,超越孫武子,邁過武鄉侯,他也無法把什麼武林霸主尊號,帶進棺材之內。」

  彭五先生語音方畢,垂地珠簾以後,侍立在獨孤智身邊的何撐天,彷彿低低哼了一聲。

  東門柳則駭然問道:「不能把武林霸主尊號,帶進棺材?彭兄此語何意,我有些聽不懂了。」

  彭五先生說道:「我先把昨日發生之事,說給東門兄,暨毛魔君聽聽。」

  話完,果把昨日獨孤智在十罈美酒之上,故弄玄虛,而被自己一一猜破等情,向東門柳和毛陵,細說一遍。

  毛陵聽畢,訝然問道:「昨日之事與今日之事,有何關係?」

  彭五先生答道:「自然大有關係,獨孤智身軀癱瘓,囚於輪椅,鎮日用腦思索,生平也以智計之絕,冠冕天下自詡,一旦所運心機,完全被人猜透,你說他氣是不氣?」

  毛陵點頭說道:「慢說他氣,換了我,我也會氣。」

  彭五先生嘆道:「人之情欲以內,色能刮骨,氣可傷肝,尤其像獨孤智這等心胸狹隘,痼疾纏身,生趣早絕,只仗著一口暴戾驕狂之氣,支持軀殼,更經不起過分氣憤的嚴重打擊。」

  東門柳略有所悟,失聲問道:「彭兄是說……」

  彭五先生點了點頭,接口緩緩說道:「我是認為『六殘幫』的幫主獨孤智,已被我活活氣死,他不會活到現在。」

  毛陵搖頭叫道:「胡說,荒唐……」

  彭五先生截斷這位「綠髮魔君」的話頭,冷然說道:「既不胡說,也不荒唐,我如今對於我的這種推論,已有充分自信。」

  毛陵伸手往「白虎殿堂」中的垂地珠簾以後一指,怒聲叱道:「你自信個鬼,獨孤幫主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這『白虎殿』上?」

  彭五先生冷笑說道:「他不單坐在『白虎殿』上,適才我們來此赴約之時,他還乘坐輪車,在一座小峰腰間,出現過呢!」

  毛陵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認定獨孤幫主因氣殉身,天年已盡?」

  彭五先生答道:「我認為我們所看到的獨孤智,只是假的,真的則已魂歸地府,因『天玄谷』中,易容能手甚多,譬如我彭五先生的項上人頭,就曾經兩度進入蒸籠,被當做下酒之物。」

  東門柳也有點不以彭五先生之語為然地,皺眉說道:「彭兄,即使如你所料,獨孤幫主既已撒手塵寰,卻為何還要逼你們提前來此赴約?」

  彭五先生笑道:「東門兄懂不懂得『生為梟雄,死為鬼雄』之語?」

  東門柳點頭答道:「懂得懂得,但不知與目前情況,有何關係?」

  彭五先生長嘆一聲說道:「古代帝王,自龍馭上賢之後,是否輒以罕世珍寶,以及平日所喜愛的妃嬪、侍臣,作為殉葬之物?」

  東門柳方一點頭,毛陵已「呀」了一聲,接口問道:「彭堡主莫非以為獨孤幫主是打算把我們作為他的殉葬……」

  彭五先生不等毛陵話完,便自冷笑接道:「他既以武林霸主自居,則把我們這些一流高手,作為殉葬之物,豈非再也理想不過?」

  說到此處,指著醉頭陀、卓軼倫、司馬豪等,黯然嘆道:「醉大師等,就好似是價值連城的罕世珍寶。」

  再指著雲千里、高松泉、文雪玉等,繼續說道:「雲堂主等,則好似他平日所喜愛的妃嬪、侍臣……」

  東門柳聽得驚然動容地,失聲說道:「照彭兄這麼講來,此處並非論技爭雄的『白虎殿堂』,而是一座墳墓了。」

  彭五先生答道:「對了!我來時就對此間的特異地勢,起了疑心,如今更確知這是獨孤智生前曾費苦心經營的死後陵寢,而你我目前雖尚未死,但出路早絕,均已成為墳墓中人。」

  「綠髮魔君」毛陵本不相信,但如今也覺得彭五先生的分析議論,極有理路,遂揚眉問道:「彭堡主,你所說一切,均屬假設推理,可否實際求證?」

  彭五先生答道:「毛魔君若要求證,不妨問一問你們獨孤幫主的『托孤大臣』。」

  毛陵詫道:「誰是獨孤幫主的『托孤大臣』?」

  彭五先生尚未答言,垂地珠簾以後的何撐天,業已接口答道:「當然是我。」

  隨著這句「當然是我」,那些使殿中平添不少神秘氣象的垂地珠簾,突又逐漸回升,無人自捲。

  簾後,仍然是先前那副景象,四輪車上,坐著獨孤智,車後站著八名宮裝美女,何撐天則侍立在獨孤智的身邊。

  毛陵見狀,軒眉問道:「何堂主,你既以『托孤大臣』自命,則彭堡主適才所推斷之語,莫非毫無差錯?」

  何撐天目注彭五先生,目光中閃現佩服神色,點頭笑道:「確實半點不錯,這位哀牢大俠,心思縝密,頭腦靈敏,太以驚人,只可惜身入此間,曠代才華,無非廢物,已經是個墳墓中的活死人了。」

  東門柳道:「獨孤智的遺體何在?」

  何撐天怪笑說道:「好!讓你瞻仰瞻仰。」

  語音甫畢,足下微頓,一陣「隆隆」聲息起處,「白虎殿」左,竟現出了一片水晶牆壁。

  晶壁之後,是間佈置得宛如帝王陵寢的華麗宮室,室中龍床之上,則躺著那位軀殼已死,毒計猶存的「六殘幫」幫主獨孤智。

  東門柳「咦」了一聲,表示驚奇地,向何撐天問道:「何堂主,這事奇怪,獨孤智多疑猜忌,對誰都不肯信任,卻為何單單信任你呢?」

  何撐天頗為得意地,哈哈一笑,正待答話,彭五先生卻已搶先說道:「這理由又頗簡單,獨孤智無法在生前把死後各事,一齊安排妥當,他必須尋個心腹之人,供他驅策。」

  東門柳點了點頭,彭五先生繼續說道:「但獨孤智覺得生前使人聽命易,死後使人效忠難,故而必對這位『托孤大臣』何堂主,許以重利。」

  何撐天狂笑叫道:「彭五先生,你真夠聰明了,不妨索性猜猜,獨孤幫主於臨終之前,對我所許的是什麼重利?」

  「金剪醉仙」羅大狂一旁冷笑說道:「這不必彭五兄猜,我也知道定是指定你掌理『六殘幫』,繼承他心血結晶的『天玄』『天奇』兩谷。」

  何撐天「哈哈」大笑說道:「你們都是聰明人,只可惜聰明人卻仍鬥不過獨孤幫主那已死的聰明鬼。」

  說到此處,向那傀儡似地,坐在四輪車上,冒充獨孤智之人喝道:「宋明奎,你還不起來,把大位讓給我坐?」

  那名叫宋明奎之人,慌忙起立,何撐天又復叫道:「我不要坐這四輪車,去搬張龍椅過來。」

  宋明奎喏喏連聲,搬來龍椅,何撐天便大模大樣地,坐在這寶座之上。

  毛陵對他那副囂張得意模樣,有點看不順眼,冷然喝道:「何撐天……」

  三字方出,何撐天便怫然叱道:「毛陵,你不要自速其死,須知你是獨孤智的供奉,不是我何撐天的供奉,你如今不單不能叫我『何撐天』,也不能叫我『何堂主』,應該尊稱一聲『何幫主』了。」

  毛陵勃然大怒,厲聲叫道:「尊稱個屁!你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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