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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文雪玉雖然羞,雖然怒,雖然氣,雖然恨,但也終於明白自己犯了兵家大忌。

  像這等氣動神浮,舉措急躁之下,至少要把一身功力,打了個七折左右。

  幸虧對方是司馬豪,功力與自己相差過鉅,才只被他譏嘲幾句,倘若換了旗鼓相當的「哀牢大俠」彭五先生,恐怕還會有更糟局面。

  利害一通,靈明一朗,文雪玉心頭冰涼。

  首先,是她一頭看來駭人的蝟立長髮,漸漸軟落,恢復原狀。

  然後,眼也不瞪,眉也不挑,牙也不咬,把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還原成柳媚花嬌。

  司馬豪密切注意文雪玉的動作,自然把這一瞬間的一切變化,全都看在眼內。對方由尤物,變成怪物之際,他是先害怕後高興。如今對方又由怪物變回尤物,司馬豪卻只有害怕,沒有高興地,劍眉雙蹙問道:「文雪玉,你怎麼又由怪物變回尤物,不發狠了,方才那副母大蟲、活夜叉般的威風何在?」

  文雪玉哂然一笑,揚眉答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司馬豪,你的功力不高,但心計確頗狡毒,我要好好讓你嘗點厲害,把你當做旗鼓相當對手,不再輕視你了。」

  司馬豪心神一震,突然縱聲狂笑。

  文雪玉被他笑得詫異起來,愕然問道:「你笑些什麼?難道認為我所說話兒,有甚不當之處?」

  司馬豪笑道:「我不是笑你,我是自己高興。」

  文雪玉越發愕然,皺眉說道:「高興?你怎麼高興得起?這回只要我一出手,你便保險死定了呢!」

  司馬豪滿面神光,微笑說道:「我便是為了要死而笑,因為我如今業已有了一種奇異感覺。」

  文雪玉聞言一怔,訝然問道:「你有什麼奇異感覺?」

  司馬豪緩緩答道:「我感覺空虛,感覺茫然,感覺萬相皆幻,甚至於連我自己也不復存在。」

  文雪玉道:「這……」

  司馬豪不等對方發問,便接口笑道:「這就是人之將死以前的一種超脫之感,我不得不佩服『六殘幫主』獨孤智,不知他究竟用什麼奇妙方法,使我在無知無覺之下,中了劇毒。」

  文雪玉失聲問道:「你……你覺得你中了毒?」

  司馬豪點頭笑道:「不單中了毒,並毒力已發,即將送命,但你應想想,獨孤智心計這毒,詛咒這靈,在我司馬豪送命之後,跟著送命之人,是不是你文雪玉呢?」

  文雪玉想起適才兩陣,於雲千里、高松泉死亡之後,卓軼倫、醉頭陀均毫無例外的立即死亡情況,不禁毛骨悚然,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

  她顧不得再與司馬豪答話,趕緊運氣行功,默察體內,準備萬一真有異狀,尚可設法挽救。

  就在文雪玉運氣默察之際,司馬豪陡地全身一陣痙攣,帶著慰然的微笑,仆倒在地。

  彭五先生看得頓足一嘆,失聲叫道:「獨孤智,你真夠厲害,居然使今日所有赴會之人,無一能逃劫數。」

  語音方落,文雪玉冷笑一聲,傲然說道:「恐怕未必,我文雪玉就是金剛不壞之身,萬毒不侵之……」

  這位「雙心魔后」,敢如此傲然發話之故,是由於行功默察結果,業已察明了自己體內,絕未蘊有絲毫毒素。

  但文雪玉這句「我文雪玉就是金剛不壞之身,萬毒不侵之體」的最後一個「體」字,尚未說出,陡然怪事又生。

  所謂「怪事」,仍是那種曾經兩度響起的奇異鼓聲。

  「咚!」,這是第三次了,但這次來得顯明一些,可以聽出是發自隔斷「白虎殿堂」的垂地珠簾之後。

  這第三次的鼓響,它的結果如何?

  以神奇而論,它像是一種釋道兩家的無上玄功,因為只不過「咚」的一聲,便敲散了「雙心魔后」文雪玉的一身絕世功力。

  以厲害而論,它像一團干天烈火,陡然焚燒著文雪玉的全身,也像一片萬載玄冰,緊緊凍著文雪玉的軀殼,更像一百根箭,一千把刀,一萬銀針,驀然刺入了文雪玉的心窩之內。

  文雪玉便是塊鐵,鐵也要溶,便是塊鋼,鋼也要化。

  何況,她只是一身內家功力,業已突告喪失的血肉之軀。

  「咚」,「咕嚕嚕,咕嚕嚕……」

  這聲「咚」,不是鼓響,是文雪玉隨著鼓響,全身平蹦起丈許來高,跌落地上。

  接著的「咕嚕嚕,咕嚕嚕……」便是文雪玉在滿地亂滾。

  她痛苦得想嚎想叫,但咽喉已鎖,連嚎叫都嚎叫不出,只有伸手向喉間胸前,拼命亂抓亂搔。

  展眼間,文雪玉的咽喉胸部,已被抓得稀爛,成了個血人兒般。

  這種情況,簡直把「紫拂羽士」東門柳,以及「海外三魔」中,僅存的那位「綠髮魔君」毛陵,看得失神呆立,過分驚愕地,茫無所措。

  還是彭五先生看不過去,淒然長嘆,屈指遙彈,以一縷罡風,飛襲文雪玉的心窩,替她消除了無邊痛苦。

  但就在彭五先生彈指凝功之際,肩頭忽然一痛,竟吃人刺了一劍。

  彭五先生大吃一驚,趕緊回頭看時,只見持劍刺他之人,竟是「金剪醉仙」羅大狂。

  羅大狂手中持的是彭白衣所得的「朱螭解毒劍」,滿面悔恨之色,向彭五先生,頓足嘆道:「彭五兄,今天真是鬼迷了頭,竟忘了利用這柄『朱螭解毒劍』,否則,或許可以挽救幾條人命?」

  彭五先生大喜,手指卓軼倫、醉頭陀、司馬豪等的先後遺屍,急急叫道:「羅兄,快替他們……」

  羅大狂截斷他的話頭,苦笑說道:「人已死了,解毒又有何用?」

  彭五先生說道:「不管它有用無用,死馬當做活馬治,我們總得先盡人力,再聽天命。」

  這位「哀牢大俠」,一面說話,一面從羅大狂手中,接過「朱螭解毒劍」來,向卓軼倫、醉頭陀、司馬豪的遺屍之上,每人刺了一劍。

  這時,「綠髮魔君」毛陵,滿頭綠髮齊飄,雙目碧芒如電地,向「白虎殿堂」中的垂地珠簾,把手一拱,厲聲叫道:「獨孤幫主,毛陵請教一聲,我等業已對你誓死效忠,你並在我們腹中下了蠱毒,不愁不能控制,卻為何飛鳥未盡,良弓先藏,狡兔尚在,走狗已烹地,不分敵我,一同慘下毒手?」

  獨孤智未曾答話,仍由何撐天發出一陣獰笑,陰森森地說道:「毛供奉……」

  三字才出,彭五先生突然插口叫道:「毛魔君,你不必問他,關於你的問題,我能答覆。」

  毛陵「哦」了一聲,意似不信地,目注彭五先生,詫然問道:「彭堡主,你能代表獨孤幫主,答覆我所提問題?」

  彭五先生點頭答道:「我對於這種特殊情況,早就有了懷疑,不過直到如今,才有十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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