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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濮陽勇無可奈何道:「這小道士雖然請我吃飯,但一路上也要我聽他呼來喝去,並幫他打架。」

  夏侯娟道:「應該如此,你若不聽他的支使,他為什麼請你?」

  濮陽勇抓抓頭皮說道:「他既要養我,就該請我吃飽,誰知我走到此處,肚子餓得難受,向他討東西吃,這小道士竟說身邊所帶食物,早已被我吃光,要等到了鎮市之上,再行購買。」

  夏侯娟問道:「你怎麼說?」

  濮陽勇道:「我說『你既不管我吃飯,我也不聽你指揮,我們從此分道揚鑣。』」

  夏侯娟妙目一轉,含笑說道:「這小道士大概想繼續對你控制,不許你離他而去?」

  濮陽勇點頭答道:「對,他不單不許我走,並厲聲瞪眼,大發威風,我不禁也動氣,伸出巴掌,在他頭上,輕輕拍了一記。」

  夏侯娟向那整個頭顱稀爛的清風小道遺屍,看了一眼,暗驚濮陽勇掌力之強,並失笑說道:「這小道士大概只會玩蛇,頭顱卻長得不結實。」

  濮陽勇赫然苦笑道:「他委實太不經打,但我也總算對得起他。」

  夏侯娟截斷濮陽勇的話頭,愕然道:「你把人家打成這副模樣,怎麼還說對得起這小道士呢?」

  濮陽勇道:「女娃兒,你怎麼不想想?人肉總比狼肉來得好吃一些,我餓得要死之下,並未動這小道士的腦筋,寧願弄隻臭狼,填填肚子,還算對不起他麼?」

  夏侯娟心想這話也不無道理,由此看來,濮陽勇在獸性野性之中,畢竟仍有幾分人性,未曾完全泯掉。

  濮陽勇摸著肚皮,愁眉苦笑道:「女娃兒,我喝完酒後,肚子更餓,你有話兒,慢慢再問,先給我吃點東西好麼?」

  夏侯娟點了點頭,但只拋過一袋乾糧,揚眉笑道:「你先吃點乾糧,我還有一大包鹵菜,等會兒再給你吃。」

  濮陽勇一面狼吞虎嚥,吃得眉開眼笑,一面向夏侯娟笑道:「我喝了酒後,便想吃飯,吃了飯後,又是嘴饞,你不要拿著那包鹵菜,故意放刁,還有什麼話兒,儘管快問好麼?」

  夏侯娟由於彼此的一番問答,看透這濮陽勇有話直言,不會說謊,遂和顏悅色地,含笑道:「你是不是『宇宙六殘』之一?」

  濮陽勇雙目一瞪,目中突然閃射兇芒地,向夏侯娟猙獰怒視。

  夏侯娟見了他這副神情,倒弄得莫名其妙地,皺眉叫道:「濮陽勇,你好端端地,對我擺出這副兇相則甚?」

  濮陽勇怪笑答道:「女娃兒,因為你不肯和別人一樣叫我『大傻瓜』,我已經對你特別客氣,要知道在此以前,凡遇說我是『宇宙六殘』之人,都被我把頭兒打扁了呢!」

  夏侯娟「咦」了一聲問道:「這樣說來,你不承認你是『宇宙六殘』之一?」

  濮陽勇道:「當然不是。」

  夏侯娟皺眉問道:「你認識不認識獨孤智、何撐天、雲千里、司馬聰和司馬明呢?」

  濮陽勇搖頭答道:「不認識,但聽說過他們的名兒。」

  夏侯娟道:「他們是不是『宇宙六殘』之五?」

  濮陽勇點頭說道:「他們是『宇宙六殘』之五,我卻不是『宇宙六殘』之一。」

  夏侯娟又一皺眉,濮陽勇叫道:「女娃兒,你不要奇怪,我有理由。」

  夏侯娟笑道:「把你的理由,說來給我聽聽。」

  濮陽勇道:「我先問你,『宇宙六殘』的『殘』字意義,是否『殘缺』?」

  夏侯娟點頭答道:「可以這樣解釋。」

  濮陽勇哈哈笑道:「好了,我們來算算賬兒,司馬聰是聾子,兩隻耳朵等於殘廢,司馬明是瞎子,兩隻眼等於沒長,何撐天的兩條手臂,完全失掉,雲千里沒有了兩條腿,獨孤智則中風走火,半身不遂,終年在輛四輪車上,半躺半坐,儼若廢人。他們五個,均有明顯缺殘,稱為『宇宙六殘』之五,應該是名副其實。」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舉袖抹抹嘴巴,指著自己的鼻子,縱身說道:「至於我呢,我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兩個耳朵一張嘴,不聾不瞎,不是啞巴。兩隻巴掌,頗會打人,兩條腿兒,頗會跑路,我的殘缺何在?憑什麼硬把我列為『宇宙六殘』之一?」

  夏侯娟聽了這些話兒,越發覺得這濮陽勇絕似璞玉未雕,倘若遇上高明醫家,以藥力疏通,精神誘導等手段,雙管齊下,定可使其心竅頓開,大增靈智,遂在他話完之後,點頭笑道:「你的這種理由,倒也講得過去。」

  濮陽勇見夏侯娟居然不反對自己所持理由,不禁大為高興地,發出了一陣傻笑之後,繼續說道:「假如江湖人物,定要替我起個外號,則我不願叫『宇宙一殘』,只願叫『宇宙一缺』。」

  夏侯娟聽得大感興趣,揚眉問道:「什麼叫『宇宙一缺』?這『缺』字如何解釋?」

  濮陽勇拍拍腰間,苦笑答道:「缺錢,我生平就是缺錢,既不會賺,又不會搶,更不屑偷,除了遇上好心人,自動請客以外,時常挨餓忍渴,豈不是『宇宙一缺』?」

  夏侯娟忍俊不禁,嫣然笑道:「你運氣真好,今天總算又遇見好心人了,我不單請你喝酒,贈你乾糧鹵萊,還要送你一錠黃金,好讓你在遇不著好心請客人之時,可以買東西吃。」

  說完取出一錠黃金,連同那包鹵菜一併含笑遞過。

  濮陽勇感激地,傻笑說道:「女娃兒……」

  夏侯娟見他似對自己甚為感激服貼,遂故意試探地,沉聲叱道:「做人要有禮貌,不許叫我女娃兒,稱我姑娘。」

  濮陽勇果然聽話,傻笑叫道:「姑娘,你這等太好了,我怎樣報答你呢?你要不要我幫你打架?或是替你做點什麼事兒?」

  夏侯娟一來想試試這濮陽勇究竟有多強勇力?二來若想使對方服貼死心塌地,則除了以德感人以外,最好還要以威懾之,遂搖頭嬌笑說道:「我不要你幫我打架,卻要你和我打架。」

  濮陽勇聽得圓睜雙目,怔在當地。

  夏侯娟佯作不悅說道:「我以為你這人老實,誰知也是口不應心,剛才還表示對我感激,怎麼如今便不聽我的話兒?是不是膽小害怕,不敢和我打架?」

  濮陽勇雙眉一挑,應聲答道:「女……姑娘,我不是不敢和你打架,是因我力氣太大,巴掌太重,生怕把你打得和他一樣。」一面說話,一面伸手向那頭顱稀爛的「清風道士」遺屍,指了一指。

  夏侯娟「哦」了一聲,失笑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像他那樣膿包,我們也不必多打,只互相對擊三掌便了。」

  濮陽勇虎目閃光叫道:「姑娘,你若真能禁得住我三掌重擊,濮陽勇便一輩子都聽你話。」

  夏侯娟知道這等渾人,說一不二,言必守信,不禁芳心暗喜地,連連點頭。

  濮陽勇嘴皮微動,彷彿還有什麼話兒要說,但卻欲言又止。

  夏侯娟笑道:「你有什麼話要講?便趕快說出,不必吞吞吐吐,我正等著你出手,和我打場架呢!」

  濮陽勇好似鼓足勇氣地,咬牙說道:「姑娘,我若收手不住,把你打死,便替你起座大墳,每年的『清明』和『中元鬼節』,都弄些酒菜香燭,前來祭你。」

  夏侯娟聽得委實又是暗叫晦氣,又是忍俊不禁,遂向濮陽勇略一拱手,蹙眉苦笑說道:「多謝,多謝,多謝你這位『宇宙一缺』先生,請你快出手吧!」

  濮陽勇道:「姑娘,我巴掌太重,你要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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