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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故而,半隻死狼「砰」然落地,只引得夏侯娟向狼屍及洞穴,再度略為注目,卻並未使她止住腳步。

  這話只能說到此處為止,因為隨即發生的另外一樁事,終於使夏侯娟止住腳步,引起了她的好奇之心。

  這是樁什麼怪事?竟具有如此魅力?

  說來平凡,是從那山崖洞穴之中,傳出一陣哈哈大笑。

  夏侯娟聽得笑聲以後,不禁對這個吃狼之人,大感興趣。

  她既不出聲喝問,也不入洞察看,只是抓起狼屍,歸還原處地,把它擲進洞內。

  果然,這種動作,極為有效,洞中厲嘯一聲,衝出了一條人影。

  夏侯娟岸立如山,定睛看去,見洞中這人,是個體格極其魁偉,但卻遍身污穢,亂髮如蓬的襤褸大漢。

  大漢目光四掃,見了夏侯娟,遂向她發話問道:「女娃兒,你為什麼要把那半隻死狼擲進洞去?」

  夏侯娟想不到從洞中出現的,竟是這麼一個宛若山精海怪之人,秀眉微蹙,沒好氣地說道:「你把狼屍拋出洞來,我怎麼不能擲進洞去?」

  大漢呆了一呆,點頭說道:「對,你有理由,我不怪你了。」

  話音了後,身形一轉,竟欲回歸石洞。

  夏侯娟想不到對方承認自己有理,不禁「咦」了一聲,招呼叫道:「喂!喂!你不要走得這快。」

  大漢愕然道:「你不讓我走則甚?難道我不怪你,你還怪我?看樣子,我所拋出的狼屍,並未打中你呢!」

  夏侯娟見他有點呆頭呆腦,失笑答道:「我有話問你。」

  大漢雙手一伸,打了個呵欠說道:「要問快問,問完了我好進洞睡覺。」

  夏侯娟指著他那一身血污說道:「你這一身血污,是否狼血?」

  大漢答道:「有狼血,也有人血。」

  前一句答話,雖在夏侯娟的意料之中,後一句答話,卻出於她的意料之外,遂繼續問道:「這些人血、狼血,從何而來?」

  大漢答覆得頗為直率地,揚聲說道:「我殺了人,身上就有人血,吃了狼,身上就是狼血。」

  夏侯娟見他倒是有問必答,頗為坦率無私,秀眉微揚,便又問道:「人不能隨便殺,狼也不見得有甚特別好吃。你為什麼要殺人?又要吃狼?」

  大漢又答道:「有人把我欺負苦了,遂使我忍不住,把他殺掉,走到這前不見村,後不見店的荒野所在,肚子餓得發慌,無物可吃,只好弄隻倒楣野狼,啃上幾口。」

  夏侯娟漸漸對他感覺興趣,含笑問道:「狼肉好不好吃?」

  大漢皺眉答道:「我以為我是天下最笨之人,誰知道你也笨得可笑。」

  夏侯娟愕然說道:「你說我笨,我卻笨在何處?」

  大漢咧著一張海口,哈哈笑道:「你笨在不該問我狼肉好不好吃?因為若是好吃,我怎會越吃越氣地,把那半隻狼屍,拋出洞去?」

  夏侯娟聽得也自啞然失笑,向那大漢看了兩眼,繼續問道:「你這人倒頗有趣,你叫什麼名字?」

  大漢雙眼一瞪,怒聲叫道:「女娃兒,你為什麼這樣囉嗦?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夏侯娟如今業已看出這大漢有點癡呆,知道這等呆人,對於吃喝睡覺,最為重視,遂取出身帶酒囊,嬌媚說道:「你當然可以不告訴我,但你若告訴我時,我卻打算送你一囊酒喝。」

  大漢聽說囊中是酒,果然立即「格格」連聲,咽下了兩口饞涎,點頭答道:「我說,我說,我叫……大傻瓜……因為別人都以為自己聰明,喜歡這樣叫我。」

  夏侯娟聽了「大傻瓜」三字,驀然想起崔鳳芸所告各情,猜出此人可能就是曾把卓軼倫打成重傷的神力怪漢。

  她一面猜想,一面口中說道:「你方才曾說我笨,故而我不打算自居聰明地,叫你『大傻瓜』,你除了這個不像名字的名字以外,還有沒有什麼像名字的名字?」

  大漢高興得拍手說道:「居然還有不願意叫我『大傻瓜』之人,你就叫我濮陽勇吧!」

  夏侯娟心中一驚,暗自忖道:「想不到這條半癡半傻大漢,竟是以一身超絕橫練,暨蓋世勇力,並缺乏頭腦,渾渾濁濁,享名甚大的『宇宙六殘』之一,難怪卓軼倫與他三掌硬拼,便被震傷臟腑,受損頗重。」

  忖度至此,濮陽勇又復傻笑叫道:「女娃兒,我已經答覆了你的問題,你怎麼還不給我酒喝?說話不算數麼?」

  夏侯娟莞爾一笑,纖手揚處,那隻酒囊,便自拋過。

  濮陽勇接住酒囊,立即打開,「咕嘟」「咕啷」地,牛飲起來,使他那一身血污之上,更添了淋漓酒漬。

  夏侯娟等他把酒喝完,猶在咂嘴伸舌,彷彿興猶未盡之際,揚眉叫道:「濮陽勇,你所殺的是什麼人?」

  濮陽勇傻笑說道:「方才我想喝酒,不能不答覆你的問題,如今酒已喝完,不想多說廢話,我要去睡覺了。」

  說完,果然便轉身走去。

  夏侯娟看出此人在癡愚之中,還有先天惡性,秀眉雙揚,沉聲叫道:「站住,你不回答我的問題,就想走麼?」

  濮陽勇連翻白眼,看看夏侯娟,惑然說道:「女娃兒,你怎麼這樣兇法……」

  夏侯娟不等他往下再說,便即接口笑道:「你乖乖地回答我的話兒,說完還有好處。」

  濮陽勇咂咂嘴皮,歡然叫道:「還有好處?是不是你身邊還有酒?」

  夏侯娟搖頭笑道:「酒倒沒有,但有不少乾糧鹵菜,包管比那死狼肉好吃得多。」

  濮陽勇一聽「乾糧鹵菜」四字,但饞得嘴角流涎地,向夏侯娟陪笑問道:「女娃兒,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所殺的是什麼人後,你就把你身邊的乾糧鹵菜,一齊送給我吃?」

  夏侯娟知道以酒食引誘,是控制這等渾人的唯一有效手段,遂點了點頭,微笑答道:「只要你答覆得使我滿意,我就把所帶乾糧一齊送你。」

  濮陽勇歡呼一聲,身形閃處,向那洞內撲去。

  夏侯娟見狀一驚,心中忖道:「想不到這廝除了勇力絕世以外,連輕功身法,也頗敏捷不弱,倘若此人不太癡愚,稍復靈智,豈非武林大害?」

  她想到此處,濮陽勇業已把一具頭顱稀爛的道裝人屍,拖出洞口,向夏侯娟不住傻笑。

  夏侯娟目光微注,見這屍體身上,穿的是杏黃色道袍,猛然省悟問道:「這道士是不是名叫『清風』?是『三蛇魔君』卜玉峰的侄子?」

  濮陽勇搖頭答道:「我沒問過他叫什麼?也不知道他是誰的侄子。誰是他的叔叔。」

  夏侯娟秀眉一蹙,指著黃衣道士的遺屍問道:「他是不是會放蛇呢?」

  濮陽勇怪叫一聲答道:「咦!女娃兒,你會算麼?這小道士不僅會捉蛇,會放蛇,他身上並帶著不少蛇呢!」

  夏侯娟知道自己所猜不錯,目注濮陽勇,又復問道:「據我所知,一路之間,都是這小道,請你吃飯喝酒,你為何把他殺死?」

  濮陽勇張口欲答,卻又赧然不語。

  夏侯娟沉著臉兒叫道:「說,不說我便不給你東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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