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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西門醉軒眉狂笑說道:「我在『太和殿』康熙寶座之前的龍書案上,用『金剛指力』,鐫了試效岳鄂王體的『還我河山』四字!」

  朱潤波聽得撫掌讚道:「快事,快事,等到康熙進御『太和殿』,發現這四個字兒時,定將嚇得他魄散魂飛,怔忡多日!」

  寒月師太笑向「冀北書生」左太翔問道:「左兄那道七言絕句,也是留在『太和殿』內的嗎?」

  左太翔搖頭笑道:「太和殿要等重典方御,康熙不是天天必去,我那首詩兒,是鐫在他御書房的牆壁之上!」

  朱潤波含笑說道:「左兄這首七絕,是怎樣做的?」

  左太翔尚未答言,西門醉卻已濃眉雙挑,朗呻吟道:「神器蒙塵日月昏,胡兒獸跡穢乾坤!大漢人心終不死,天山劍氣振黃魂!」

  朱潤波一陣哈哈大笑說道:「好詩,好詩,左兄把『大漢人心終不死』,留鐫在滿酋的御書房中,委實足使他驚心喪膽,再妙不過,只是『天山劍氣振黃魂』一語,朱潤波卻有些擔當不起呢!」

  左太翔含笑說道:「朱峽主過謙,你不僅神功絕藝,冠冕當世,又是天潢貴胄,先明後裔,自係領導一干遺民志士,振奮黃魂,共圖光復獨一無二的理想人物!」

  朱潤波敬了這「劍絕書狂」四位武林奇俠每人一杯美酒,目光凝注浮雲子,含笑問道:「浮雲道長,何故深思?」

  浮雲子微笑答道:「我是在想左兄與西門兄這留在御書房內的一首詩兒,及留在『太和殿』內的四個字兒,可能除了震懾滿酋,使他知道『大漢人心終不死』,四海八荒咸懷『還我河山』之志之外,還可獲得一些意料不到的特殊效果!」

  西門醉舉起酒來,又是一杯下肚,咂咂嘴唇,濃眉雙挑,蹬著兩隻豹眼,向浮雲子怪笑問道:「浮雲老道,你說說看,什麼叫意料不到的特殊效果?」

  浮雲子含笑說道:「我想康熙發現你們在他御書房、太和殿中,隨意來去,必會感覺到江湖人物威力可怕!」

  西門醉哈哈大笑道:「廟堂未必尊?布衣未必卑?我們這些江湖人物,倒無甚可怕?但滿酋玄燁,卻必對沛乎人寰,含乎蒼冥的浩然民族正氣,感覺戰慄!」

  浮雲子繼續笑道:「玄燁經過此事以後,定然盡生怯懾,起了養虎傷身之感,今後對於屠遠志等一干鷹犬,或許會力加疏遠?不敢再復信任!」

  西門醉軒眉狂笑說道:「浮雲老道,你說得對,但『鬼杖仙翁』,經過三月十九一戰,他還能在朱峽主妙化萬方的『日月神旛』之下,僥倖逃生,回轉『北京』去嗎?」

  朱潤波含笑說道:「西門大俠莫要把我捧得太高,屠遠志兇名極大,我那桿『日月神旛』,未必準能制得了他的手中鬼杖呢?」

  浮雲子笑道:「朱峽主天上麒麟,屠遠志穴中螻蟻,勝負之數,無待龜卜,我不是說屠遠志能僥倖逃回『北京』,我是說滿酋玄燁或許以後不敢再用這等忘卻本來,甘心為虎作倀的漢族敗類,作為貼身近侍!」

  西門醉嗜酒如命,在浮雲子說話之時,又自斟自飲地,下肚幾杯,眉頭軒軒,向朱潤波含笑道:「朱峽主,你這美酒,不僅醇香絕倫,三十年以上陳物,釀酒水質,更復奇佳,但從未聽說『北天山』有甚靈泉?莫非用的是『梅枝積雪』?」

  朱潤波微笑說道:「西門兄果然厲害,不愧為杜康知己,但我雖用雪釀酒,卻非常雪,並比『梅枝積雪』,還要珍貴難得多呢。」

  西門醉揚眉問道:「朱峽主,我要請教一下,你是用什麼雪兒釀酒?」

  朱潤波微笑說道:「北天山峻嶺絕崖,常年為冰雪所封,人跡難到,其中偶產『雪蓮』,蓮根周圍冰雪,均具奇香,我閒中無事,便細加搜掘,連冰帶雪,以及整朵『雪蓮』,一齊用來釀酒,故而酒味頗與濁醪有殊,並定名為『雪蓮冰玉』!」

  寒月師太聞言笑道:「『雪蓮冰玉』,這個酒名極美,其中並有武林人物艷羨的『雪蓮』在內,西門兄如此牛飲,定必獲益不少!」

  西門醉方把兩隻怪眼一翻,叫了一聲「庵主」,朱潤波便搖手失笑道:「一般武林人物,因『雪蓮』比較罕見,遂對它漸漸傳聞失實,其實此花既生於萬年冰雪之中,自具奇寒,略有明目清心,及祛除火毒靈效,並不如世俗傳言,能益真氣,增內力,祛奇毒,癒重傷……」

  左太翔聽朱潤波如此說法,遂含笑接口說道:「朱峽主,我昔年曾見人臟腑間受了重傷,命已垂危,僅僅服食了兩片紅色『雪蓮』花瓣,便立告痊癒……」

  朱潤波也不等左太翔話完,便自接口說道:「左兄所說不是尋常雪蓮,而是『千年朱紅雪蓮』!」

  浮雲子含笑問道:「北天山冰雪長封,是否產有這種罕世神物?」

  朱潤波搖頭笑道:「自我遁世隱居『丹心峽』的這多年來,對於尋常『雪蓮』雖時有發現,但『千年朱紅雪蓮』,卻連一朵均未見過!」

  群俠正在談笑飲酒,忽然又有侍者走入水閣,向朱潤波呈上一顆小小黑色蠟丸!

  朱潤波捏破蠟丸,自丸中取出一個小小紙團,展開看過,雙眉立蹙,臉上並現出一種淒慘神色!

  寒月師太覺得朱潤波的神情風采,極為高華沉穩,忽有所變,定非尋常,不由失驚問道:「朱峽主……」

  這「朱峽主」三字方出,朱潤波已向浮雲子神情沉重地,發話問道:「浮雲道長,你們自『南海英雄會』會分途趕來『北天山丹心峽』之時,是否以『橋陵樵隱』蕭子平兄,及『東川七劍手』慕容老人,作為一路?」

  浮雲子一面點頭,一面驚得顫聲問道:「朱峽主何以問此?莫……莫非……」

  朱潤波長嘆一聲,緩緩說道:「流卻多少漢族英雄碧血!才解得了黎民痛苦,洗得了禹甸腥膻!『橋陵樵隱』蕭子平兄,與『東川七劍手』慕容老人,均已求仁得仁,為民族國家,盡了大節!」

  在當世武林中,號稱「劍絕書狂」的浮雲子、寒月師太、左太翔、西門醉等四位曠代奇俠,聞得朱潤波此言,一個個熱淚盈眶,失聲瞠目!

  浮雲子強忍聞得老友噩耗的內心悲痛,向朱潤波蹙眉問道:「朱峽主,蕭子平兄與慕容老人,是在何處被害?死在何人手內?」

  朱潤波看了「劍絕書狂」等人的慘痛神色,不由暗讚這般江湖豪俠,均是性情中人!暗嘆一聲,舉著手中那張薄薄紙兒說道:「根據這封密函所報,蕭大俠與慕容大俠,是在『烏蒙蛇谷』之中,死在藏僧紅雲尊者,及『白骨扇』歐陽平的暗算之下!」

  左太翔目中淚光浮動地搖頭嘆道:「我早就覺得歐陽平氣質極為卑劣,毫無尤南豹、周白眉等的百丈豪情,一身俠骨,若非岳龍飛老弟與宇文琪姑娘,以德報怨,仁義如天地,在『南海』舟中,苦苦求請周白眉施展回春妙手,救了他一條性命,怎能活到今日?養癱貽患,縱虎傷身,茫茫天道,一至如斯,難道要叫我們以後不必再行仁恕之道嗎?」

  西門醉的滿頭亂髮,根根沖天倒豎,濃眉高挑,豹眼圓睜地向左太翔厲聲大叫道:「左窮酸,『仁』字值多少錢一兩?『恕』字賣多少錢一斤?我西門醉一向就主張把這些叛國求榮的為虎作倀之輩,刀刀斬盡,劍劍殺絕,決不絲毫寬貸!」

  說到此處,伸手在自己業已飲乾的杯中斟滿了一杯美酒。

  左太翔搖頭嘆道:「驚聞噩耗,老友凋殘,西門醉鬼,難道你是銅澆肝膽,鐵鑄心腸,怎麼還喝得下酒?」

  西門醉雙眼一翻,神光電射地,看著左太翔,冷冷說道:「左窮酸,你懂得什麼?」

  話完,忽然狂態一收,舉杯向天,喃喃說道:「上蒼垂鑒,西門醉若不能在三月十九一戰之上,手刃紅雲尊者,『白骨扇』歐陽平二賊,為蕭子平及慕容老人報仇雪恨,此生便永不飲酒!」

  祝畢,把杯中美酒,灑落地下,一陣淒然狂笑起處,雙掌微合,竟將一隻白玉酒杯,擊成碎粉!

  嗜酒如命之人,竟以涓滴不飲為誓,足見血性真情,感動得浮雲子、寒月師太及左太翔等,異口同聲地一齊表示,願竭所能,為老友蕭子平,暨「東川一劍手」慕容老人,雪卻九泉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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