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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四


  §第六十章 同命相惜

  艾文慈胆大包天,他跑到泰和养伤。直至秋尽,方又上路。

  江西已没有他容身之地,他得远走他方。

  大风山庄覆没的消息,与及玉面神魔失败的秘密,已不胫而走,传勾魂白无常艾文慈的名号,正式在江湖轰传。

  消息传播得快,传来传去走了样,艾文慈成了一个身高丈二,狞恶白衣无常的响马贼余孽,武艺骇人听闻,人见人怕的神秘奇人。

  正确的消息当然也在江湖上流传,但反而没有谣言传得有声有色。

  他从泰和启程,踏着凛冽金风,向北又向北。

  日前,他孑然一身,随身剩下五六两碎银,唯一的金针匣也丢了。可说身无长物。他必须及早离开江西,宁王的走狗正全力缉拿他泄愤,他必须走。本来,他可以西入湖广一走了之,但必须冒险北行,深入宁王的根据地南昌,那儿有一柄他迫切追寻的日精剑,他必须在南昌探听宇内双仙的下落。

  首先,他必须弄到一笔钱。身上无钱,寸步难行,酒是英雄财是胆,没钱逼死英雄汉,但到何处弄钱,煞费周折。

  不能偷,不能抢,而时不我留,他没有时间留下来赚钱,怎么办?

  人急走险,狗急跳墙,他想到吉安府那位魏三爷魏健,宁王的狗腿子贼爪牙。铁书房三昼夜被囚,饥渴交煎他受折磨,必须获得补偿,一公二道公平交易,绝不是无义之财。

  他换穿了褐衫,裹了包头,发脚乱糟糟,衣裤破旧,脸上有用黄穗子加上些黑铅,熬了些褐色易容药,变成了一个晦气色脸膛的村夫,大摇大摆地踏入吉安城。

  城门口,捉拿艾文慈的榜文已经开始褪色,谁也认为艾文慈早逃出数千里之外了,这张榜文还能引起谁的注意?

  吉安府盘查甚严,往后必须交路引查验,他已弄到泰和一张路引,姓名改为李四,在此候船返九江。

  午牌末落店,庄名悦来客栈,位于东大街繁华区的小巷中。

  穷小子住客栈必是统铺,人多嘴杂,这地方不能练拳剑,他只能装病躺在床上练内功。养伤期间,他苦练不辍,上路登程则在僻静处折枝代剑并练拳掌暗器,落店则改练内功。天下无难事;只怕没有桓心毅力。玉面神魔不久将找他算账,他如不苦练便有死无生,要找他的人多的是,惟有充实自己方可保全性命。

  大都市的小客栈不包饭,他得到店右不远处的小食摊买食物充饥,天色尚早,他起床外出走走,找地方晚膳。街角一座食棚,设了两张简陋的小食桌,贩卖小菜粥饭,一张食桌上已有两名穿短上装的大汉据案大嚼。他在另一张食桌就座,叫来几味小菜一盆饭。

  邻桌两食客大概已酒足饭饱,一脚搁在长凳上用牙签剔牙,其中之一突向同伴低声耳语道:“依我看,这笔买卖咱们非捞上手不可,见财有份,放过了多可惜?”

  另一同伴不住摇头,懒洋洋地说:“二哥,你该打听打听那三个老道的来历,再决定不迟。”

  二哥冷冷一笑,说:“愚兄早就打听清楚了,所以决定下手。”

  “打听清楚了你还敢下手?”

  “为何不敢下手?铁柱宫的老道,并不全是兴妖作怪撒豆成兵的人,这三个小杂毛稀松平常,愚兄一个人便可收拾了他们。”

  “铁柱宫的人,咱们惹不起,二哥,放手也罢!”

  “你不去,我叫新田老八走一趟。三个杂毛骗了不少香火钱,那位被迷魂术镇住的小娇娘美得教人喘不过气来,即使不留下来自己受用,把她卖了,最少也可以捞他二三十两银子。”

  “二哥,你在玩命。”

  “在江湖上混,谁不在玩命?咱们等船出府界再动手,得手后在船上快活两天,然后到临江府脱手,在此地不行,被伍知府查获,一切都完了。”

  “我不想冒险,你找新田老八去好了。”

  “好吧,你不去我不勉强,但你得替我设法向利津船行弄两个舱位。”

  “这倒不难,船后天开,今明两天还在上货,下航货多客少,替你们留舱位不费吹灰之力。”

  “好,一言为定,今晚上我就找新田老八。”

  两个用耳语交谈,却不知一旁的艾文慈耳力极佳,听了个只字不漏。艾文慈一面进食,一面忖道:“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要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反正我也要乘船下南昌,何不愿去瞧瞧呢?”

  回到店中天色尚早,他向店伙打听利津船行下行船只的消息,然后到街口的船行向船期。伙计告诉他,船装好货即下放,要乘船后天趁早,最好明晚下船,不但省事,而且可省一夜店钱。

  掌灯时分,漱洗完毕,他上床行功。同房共有十二名客人,天气凉爽,但房中依然热烘烘的,他不在乎。

  小客栈的客人都是些苦哈哈,早睡早起养足精神好办事,除了偶或有一两个寂寞的客人外出寻花问柳外,三更天整个客栈便已静悄悄。

  房中只有一盏灯,一根灯蕊发出鬼火似的微弱光芒。他出房小解,从茅房后翻墙上屋,鬼魅似的一闪即逝。

  魏三爷的内室书房中灯光明亮,门窗紧闭。瘦弱的魏三正在案后记账,不时响起算盘珠子的嘀答声。一名小厮在一旁伺候,不时走向内间替主人添茶送水。

  窗外来了不速之客,换了新防风窗纸的窗户,挡不住外人偷窥,刺破了个小孔,便可看清室内的一切。不速之客窥探片刻,悄然退走改道从内间进入。

  夜已深,魏三爷已弄清账目,似乎有点倦了,向小厮说:“去叫周二准备洗澡水,把银耳茶取来。”

  “老爷,已准备停当,小的这就把银耳茶端来。”

  魏三爷等小厮走后,悠闲地往靠背椅上一靠,目光下意识地扫视着账本,不时举掌轻拍着额角印堂。

  不久,内间里传来脚步声。魏三爷听惯了小厮的轻灵足音,这次并无异处,因此并未留意。

  怪!怎么这小厮走向身后来了?怎么没出声禀告?

  机警的魏三爷蓦地扭头回顾,可是慢了一剎那,“噗”一声脆响,天灵盖被端银耳茶的托盘击中,响声震耳。扮送银耳茶小厮的人是艾文慈,托盘一击便四分五裂,不由一惊,这家伙的脑袋够硬哩!他第二次到魏家报复,遇上云樵,并在此听到宁王府的信差,说及宇内双仙持有小剑闹南昌的事,已知魏三爷不是平常人,是个不露形迹的高手,所这一击已用了五成劲,想不到魏三未被击昏托盘反而毁了。

  一记失手,他立即再下重手进击,连人带椅一抱,左臂勒住了魏三爷的咽喉下压。

  魏三果然了得,手急眼快,左手扣住了他的左手脉门想解开颈上的束缚,右手上抄,反勾住了他的后脖子,吸腹躬身用劲,想将他向前摔出。

  他怎能让魏三爷如意,将人向下压,靠椅崩散,力道万钧,右手扣住了魏三钩住后颈的右手曲池,真力倏发。魏三终于禁受不起,无法解脱,浑身一软,双目上翻,失去了抵抗力。

  “叫就要你的命。”他沉喝。

  魏三感到喉间略松,恢复了呼吸,骇然问:“你……你是……是谁?”

  “淮安艾文慈。”

  “你……”

  “你这厮开钱庄放印子钱,日进斗金,替宁王剥削聚敛,该死!”

  “且慢下手,我……”

  “我才懒得杀你,杀你污我之手。你囚禁了在下多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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