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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三


  “咦!我们……”

  “你受了伤,我们暂且在此藏身。”

  “哦!玉面神魔呢?”

  “不知道。”

  “我挨了他一掌,昏过去了是不?”

  两位姑娘依偎着他饮泣,双双哀哀地说:“你……你舍命掩护我们逃走,但你……你可知道万一你有……有了三长两短,我和逸绿也义不独生么?你……”

  “别说了,我的包裹呢?我还支持得住,包裹里有药。唉!可惜我那一盒金针,只击伤了一个人。”

  “你的背衣破了一个尺大破洞,包裹恐怕已被击碎了。”逸绿焦虑地说。

  “我得好好调息。”他说,侧卧着闭目调和呼吸。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两位姑娘太过关心,守在他身旁,忘了派一个人在洞口监视,心神已乱,不够机警。

  不知过了多久,焦急中,忘了时间和身外事。

  艾文慈呼出一口长气,挺身坐起苦笑道:“这老魔好厉害,下次如果碰上了千万不可在一丈以内接他的掌。可惜我的日精剑丢了,不然我不怕他。我出去找口水喝,你们小心藏好。”

  “你出去找水喝?不,我去找。”双双站起说。

  他拉住她,笑道:“我的伤不重,只是无力而已,目下已恢复体力,放心啦!一次上当一次乖,再碰上老魔,谅他也无奈我何,我的游窜身法足以应付,我可不愿你两人冒险。”

  “文慈哥……”

  “听我的话,如果你两人出了意外,那还了得?”他关心地说,向洞外走。三人在洞口向四周张望,空山寂寂,除了飞鸟,人兽绝迹。

  “藏好,我到下面的水泉找水喝。”他低声叮咛,悄然向外面的及肩茅草中一钻,小心翼翼向下走。

  将近水潭,拨开一株小树,他大吃一惊,火速拔剑准备逃命。

  没有声响,反而嗅到了血腥。

  “咦!”他心中暗叫,壮着胆用剑将树拨开。

  一个黑衣人仆倒在及腰茅草中,未带头罩,但也看不见脸面,左胁可看到血迹。从发光的黑绸劲装,和伸在一旁的剑鞘,他已看出这人的身分,脱口叫:“庄主老淫魔,好哇!”

  他扑上扳住那人的肩膊一翻,突然骇然叫:“老天!怎……怎么是你?”

  这人脸色苍白,白得惊人。胸前的龙形图案,确是大风山庄的庄主,腰带上的尺八短剑仍在,如果戴上头罩,岂不就是老淫魔么?但看相貌,却是他认为亡命天涯期间,唯一艺臻化境,对他有恩的知己好友葛廷芳。唯一不同的是,这时的葛廷芳脸上不再晶莹光洁,不再显得年轻,血色全无,细皱纹密布,显得苍老得多了。

  他站在葛廷芳身旁发呆,这景象令他震惊,令他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是好,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这是怎么回事?”他茫然而又惊愕地自语。

  片刻地惊得失措,他终于在思路纷乱,错综复杂的往事中,清理出一些头绪来。云洲的结交,九全毒王的不战而退,舟中把盏的珍馐,西龙山的突现,香城山临危现身,不久前那一声熟悉的叱喝……一切一切,皆可以从推想中找出蛛丝马迹。

  接着是中原一剑的暗示,隐约提及的玉面神魔事迹,这期间从不正面答复的种种疑问,一连串的“届时自知”、避重就轻的答复……显然,中原一剑已知道葛廷芳的真正身分,碍于情面不愿点破,以免影响他和葛廷芳的友情,其中当然也牵涉到恐惧影响治疗病人的私心。

  他不是胡涂虫,已体会出中原一剑的苦心,要不是生死关头,中原一剑恐怕还不愿挺身而出呢。

  他一咬牙,自语道:“宁可他无情,不可我无义。”

  他不了解玉面神魔的底细,诚如中原一剑所说,传闻不足以入人于罪;他并不曾亲见玉面神魔作案,他哪有闲工夫去寻找玉面神魔的罪证?至于勾结宁王造反的事,他毫无兴趣追究。

  他立即撕下玉面神魔的上衣,熟练地替对方制经止血包扎创口,一切停当,玉面神魔恰好苏醒。

  他站在一旁,冷冷地说:“玉面神魔,你还能走动么?”

  玉面神魔吃力地站起,悚然而惊,本能地伸手抓住了短剑的剑靶。

  “如果你能走动,逃生去吧。”他接着说。

  玉面神魔心中一宽,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唆使中原一剑和玉龙老猪狗对付我么?”

  “我不想和你饶舌,你走吧。”

  “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玉面神魔愤怒地咒骂。

  他脸色一沉,冷笑道:“追根诘柢,在下受苦受难,全是出于你阁下所赐,你竟然有脸责难我艾文慈忘恩负义?真是狼子心肠,颠倒黑白血口喷人。你的为人可想而知,卑耻的程度委实令人吃惊。你在百步神拳手下救我,这次我救了你,双方拉平,恩怨两消。而阁下对我的迫害和所施的阴谋诡计,在下不愿追究,你下毒手打我一掌震伤内腑,我也不记恨。唯一遗憾的是,艾某亡命江湖,无亲无故,瞎了眼将你认为生平唯一知己,却几乎命送你手。从今后,你我恩怨两消,你走吧。”

  说完,径自向水潭走了。

  玉面神鹰切齿恨声道:“艾文慈,为了你,毁了我毕生心血所获的成就,毁了我费了十余年光阴所建下的基业,恨比天高,仇深似海,不杀你此恨难消。你记下了,我玉面神魔誓必杀你,伤好了第一件事,便是将你挫骨扬灰。”

  他在二丈外转身,冷笑道:“世间要杀我的人多的是,多你一个玉面神魔,我艾文慈同样会活下去。你来找我好了,艾文慈在天下人间等你。”

  说完,径自走了。玉面神魔也踉跄离开,找到了另一组硕果仅存的两个手下,躲躲藏藏出了山区,找地方养伤去了。

  艾文慈妇人之仁的老毛病发作,放走了玉面神魔,不啻为自己带来灾祸,却自以为大仁大义呢。

  回到飞云洞,他立即兴奋地向两位姑娘宣布,玉面神魔已经离开了山区,可能已被中原一剑赶走了。他要立即前往先前的激斗处,抬回他的金针,这是他唯一的传家至宝,不能轻易丢弃。

  两位姑娘大喜,双双意似不信地忧虑地问:“什么?老魔离开了山区?你怎么知道?”

  他用手胡乱一指,说:“我看到他走的,只有他一个人。”

  逸绿脸色大变,跳脚道:“糟了,这一来,武林多事了。老魔这一走,必将迁怒白道群雄,以他的造诣说来,真能接下他全力一击的人,屈指可数,日后不知要枉死多少无辜哪!”

  几句话说得艾文慈毛骨悚然,作声不得。

  双双摇头苦笑,说:“失掉这次机会,中原一剑杨大侠误了大事,功败垂成,良可慨叹。走,我们去找爷爷,也许还能分途追上老魔。”

  艾文慈心中天人交战,最后默默地随两人走了。做了的事,他不愿后悔,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能赶路,以免牵动伤势,一面走,一面心中盘算,不知是否该将真相告知中原一剑?最后,他决定隐下不言,听天由命好了。

  半途发现对面来了一群男女,领先的赫然是中原一剑。双双姑娘沉不住气,老远便高声大叫:“爷爷,老魔从飞云洞东南逃掉了。”

  来人是中原一剑、玉龙、天都老人、潜山山樵、崔瑜、牵月,除了中原一剑之外,全都显得疲惫,神色间显明地现出隐忧。

  艾文慈看清来人中有天都老人和潜山山樵,不由大吃一惊。他并不知潜山山樵的底细,只知是追索他的人而已。

  他也不认识玉龙,对崔瑜却不陌生。那次在合江码头出手痛惩恶太监的爪牙,这位书生与另一小书生,在邻船捉弄爪牙朱景。美道姑牵月,他自然相熟。

  他走在两位姑娘身后,立即开溜,往右首的矮林中一钻,溜之大吉。

  这一带全是杂乱无章的山崖、乱石、错综复杂的起伏山沟坟地,林木高矮不齐,野草四蔓。看清前面的人,相距约在四五十丈外,等对面的人转折迎来,视线被树林山崖所阻,无形中供给他最佳的溜走机会。

  两位姑娘心中兴奋,竟未注意身后的艾文慈失踪。

  对面的人自然也看清了艾文慈,根本没料到他会一走了之。越过的面的山沟,双方碰头,两位姑娘死里逃生,见到亲人不由兴奋雀跃,也就忽略了艾文慈并未跟来。

  等他们发现艾文慈失了踪,已经嫌晚了。他们只有几个人,偌大的山区,到何处去找?

  他们在龙泉等候三天,最后不得不放弃希望。中原一剑带了乃父乃弟千里迢迢返回山西老家,玉龙则带了众人赶回赣州,与群雄商量善后,为防日后玉面神魔报复,自有一番妥善的安排。

  玉龙本想将牵月仙姑带到山中安顿,但牵月却不愿同行,她还年青,她得在人海中找归宿,脱下道袍换俗装,要到九江投奔一门远亲,希望从此与江湖绝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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