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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他,艾文慈,为了揭发商大爷惨杀骡车旅客,阴谋嫁祸于他的罪行,不顾一切回来了。本来他可以一走了之的,但他毅然回来了。

  藏好座骑,他悄然向东陵镇接近。他仍是一身村夫的打扮,金针盒藏在怀中,背系单刀,无声无息地绕向镇东。

  他曾经在前两天来探过道。每来一次,必将逗留一个更次。镇中的狗,被他逗得逐渐失去警觉。镇民对于狗吠,已没有多大兴起了。加以晚间商大爷经常派人巡逻,巡逻的人也会引起狗吠的。

  穿过前面一片高粱地,接近了田垄间的一批榆树。蓦地幽灵徐现,一个黑影出现在树影前。星斗满天,星光下,五六丈内已可看到人影。

  他向下一蹲,徐徐拔刀,心中自问:“他早已发现我了,为何不声张?”

  黑影徐徐接近,在他作声势暴起的前一剎那,泰然止步,用女人的特有甜嗓音问:“是南郎中么?”

  他心中踌躇,未克遽答。

  “如果是南郎中,请现身说话,如果不是,赶快离开。”女郎接着说。

  相距约在三丈外,看不清面目,但他已从身影上看出,是那天拦截他狠拼四十余招的戴红面具女郎了。听口气似无恶意,而且即使想撤走也势难如愿,便深深吸入一口气,定下心徐徐站起说道:“姑娘定然是戴红面具的女郎了。在下南鸣,有何见教?”

  女郎不住打量他,问道:“你为何不远走高飞?”

  “冤屈不伸,远走高飞,不是大丈夫所为。”

  “敌众汝寡,势孤力单,何不趋吉避凶?”

  “行事只求心之所安,不问其他。”

  “情势对你不利,还是远离为上。”

  “六条人命含恨九泉,一人的冤屈待伸。人不能白死,真凶绝不能逍遥法外。”

  “驿车血案真不是你所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下再没出息,也不至于去抢劫不值几文的骡车,更不会屠杀车夫旅客。在下不才,既非英雄,亦非好汉,但自信还不至于丧尽天良。”

  “到底真相如何?”

  “姑娘的口气,不像是商贼父子的走狗。”

  “不是。”

  “那你……”

  “心存疑义,插手查问。”

  “那你……你却在商贼的内宅助他,不无可疑。”

  “请相信我。”

  “在下从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你这种想法很可怕,本姑娘只希望知道经过情形。”

  “你不以为是一面之词?金乡县的县大爷已判了在下的死罪,他就不听更不来信我这外地人的真供词。”

  “本姑娘自会衡量谁是谁非。”

  “如果在下不愿浪费唇舌呢?”

  “你可以走,我不阻止你。”

  他冷哼一声,扭头便走。

  姑娘果然不加阻拦,目送他举步。走了十余步,他突然扭头问:“你真想听?”

  “绝不勉强,虽则我极希望听你说明经过。”

  他往回走,说:“好,我说,信不信由你……”他将那天的经过说了,最后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包不住火的。东陵镇的镇民,并不是全部甘心受商家父子钳制的人,等在下将东陵镇闹他个天翻地覆,久而久之,便会有人挺身而出作证了。”

  女郎沉吟片刻,说:“你这种做法,牵连不少无辜,不好。”

  “在下只能做能力所及的事,绝不滥伤无辜。商大爷乃是泰山贼,广化寺的僧人意图黑吃黑,早晚要前来闹事。这次恶僧杀伤人命,放火毁镇,在下无力阻止,也阻止不了,因此不能编造在下的不是。镇民甘心替商家隐瞒,受些苦罪有应得。”

  “我以为连累了镇民,总不是件好事。”

  “姑娘既然自称是插手管事的人,在下不信任你。假使姑且相信你的话不假,那么,请教,姑娘该如何揭发商家父子的罪行?”

  “当然直接去找商家父子。”

  “哼!像金乡的郭知县般,用酷刑迫供么?”

  “这……依你之见……”

  “你别管我的事。”

  “你可不能乱来,兖州车店的店主铁掌卞纶带了三十余名高手住在商家,你如果前往闹事……”

  “卞店主来了?”他欣然问。

  “来了好几天……”

  “且慢,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姑娘低叫,跟踪便追。

  她本想将岳璘兄弟的事说出,但已没有机会了。艾文慈跳下一条深沟,藉草木掩身,老鼠般的窜走了。女孩子一是怕脏,二来是怕蛇。

  那些深沟中草木丛生,水脏蛇藏,她怎肯跳下去追赶呢?

  铁掌卞纶始终未能找到确证和证人,不能断定劫车的主犯到底是不是商家父子,对商家父子不能采取断然的手段对付,心中极为焦躁。

  这天晚上,他与一名同伴在客房中坐立不安,此地不能久呆。找不到证据,必须返回兖州了。

  邻房的同伴已经入睡,只有他两人尚未就寝。他在房中往复走动,焦躁地说:“南郎中恐怕已远出千里之外了,咱们在此地查不出任何线索的。东陵镇的人,全都一问三不知,大概……”

  蓦地,他抢近案桌,伸手扣指要弹熄烛火。

  “且慢,南某请见。”窗外突传来低而清晰的语音。

  他疾退两步,举手示意阻止同伴出声示警,向窗口低叫:“窗户虚掩,请进,兄弟候教。”

  窗门徐开,艾文慈纵身入室,向侧一闪,藏身在壁间,以免人影映在窗上。他瞥了室中一眼,低声道:“在下南郎中南鸣,阁下可是铁掌卞兄?”

  卞纶抱拳施礼,说:“正是区区,老弟……”

  “卞兄是否认为南某是劫车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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