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云中岳 > 剑啸荒原 | 上页 下页
七二


  早上没有渡船,须等待天明,他先到江边,向南一折走向黄鹤矶,远远地已可看到高耸入云、气象峻伟,有三层高的黄鹤楼,飞檐高挑,铁马迎风清鸣,远传数里,顶上的三级圆形金顶,映着东天彩霞,只见金光闪闪,耀目生花。

  他先在江边歇息,看看两面无人,便打开包裹取衣,换了已沾有血迹的衣裤,心说:“目前他们恐怕还在乱,武昌府城山定然眼线密布,我必须在城外远处雇船过江,到对岸汉口镇早膳后上路。”

  正走间,上游下来一艘梭形快艇,艇上有五个人,四支大桨插在水中,让艇缓缓流下,船首一个身材雄伟,打着赤膊的大汉,歪着头,叉着腰,向岸上的中原叫:“喂!客官可要船过江?”

  中原心中大喜,叫道:“小可要到对面汉口镇……”

  “正巧,客官正到汉口。”

  “请问船资……”

  “客官随意,便船吗!”船往岸上一靠,中原一跃而上。

  “有劳诸位大哥,辛苦了。”他坐下说。

  船先沿江岸上驶,到了黄鹤矶,即向江心下放,船轻水急,很快地便越过了三里余阔的长江。

  后面里余,也有一条单篷船,向汉口镇横越,船上坐了改了装的凤凰夫人五女。

  而在望江门官渡口,第一班渡船亦已开出两个丑怪人,先到汉阳府,再由汉阳府坐船到汉口镇,这儿,经过汉口巡检司的官兵查检路引,便可北上河南布政司。

  两个丑怪汉子在后面四五里地慢慢北行,紧盯了中原,也盯住了凤凰夫人五女。

  中年丑怪一面走,一面嘀咕道:“姥姥,那五个假货是何来路,我们必须打听清楚,免得教人笑话。”

  “孩子,别着急,慢慢来,他们的功力,不在你我之下,如果操之过急,反而坏事,泄了我们的行藏。”

  “他们的好意,值得怀疑。”

  “只要对小伙子有利,不必怀疑,孩子,我们顺道北上,用不着管太多的事,哦!昨晚你看下手惩治一枝花的人,年龄不大,但从容含笑杀人,真够狠!”

  “姥姥,别笑她,你老人家早年号称天下第一狠人,比她厉害百倍哩!”

  “小鬼头,挑起姥姥的毛病来啦!”

  两人谈谈笑笑,踏着朝阳沿宫道北行,他们的长相和穿着,确是惹眼。

  当然啦!这条南北大官道的客客,不惹眼的人不多,前面,是小伙子中原。小小年纪便闯荡江湖令人生疑,中间的凤凰夫人五女,比后面的两个丑怪更惹眼。

  从武昌出河南,那时的大驿道须经过德安府,但在孝感县分道,有一条小路沿环河直上,与从应山而来的官道于白泉河会合,北行经过义阳三关之一,最主要的武胜关,便踏入河南地境,大路好走些,但远了百十里,到德安府是四百里,在至武胜关又加了三百余里,但走小路全程还不到六百里。

  中原问清了路径,便从孝感分路,走小道。

  他岔入小道不久,官道上却蹄声如雷,从武昌府散去的江湖朋友,全由大路乘马赶回自己的巢穴,比步行的中原快得多,武昌蛇山夺剑的事,向四面八方传向江湖每一角落,在武林中流传。

  在汉阳府,余波仍在荡漾。

  汉阳府的府城,比武昌府小得太多了,这儿在开国的前一二十年中,曾经历尽沧桑,洪武九年,降为州,属武昌;十三年六月,又升回府,属湖广,后来又划归河南;二十四年六月,又归湖广,这个府,可可怜怜地,只领了两县,汉阳和汉州。

  府城东北,有一座小山,叫大别山,又叫翼际山,或叫鲁山,也就是俗称的龟山,汉江原从山的南麓襄河口与大江会合,四年前,汉江大水,从县西面郭师口决堤,改从东流,由山北从汉口入江。

  大别山西面,在汉水与旧江形成的大湖之间,有一座阴森森的庄院,四面幽篁围绕,亭台楼阁布局极为不俗,可是里面似乎罕见人迹。

  靠湖的一座水阁中,阁门紧锁,楼上飞虹剑客王万年的孙女王秀春的香闺中,这时气氛不太寻常。

  香闺在二楼,绣帏内侍女皆已被驱出廊外,房门紧掩,所有的侍女们皆神情肃穆,而且紧张,有些的脸上还起恐怖的神色。

  香闺内,王秀春姑娘盛妆在窗旁的妆台旁,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纤纤玉手不时从妆台上一只银盘中,拈取金枣往樱口里送。

  房中间,站着一个高大的青袍人,粗眉大眼,窄额尖颔,鼻梁还挺直,四方口,脸皮白净,留有略泛青灰色的短须,头上戴着四方平定巾,脚下是高底子半统靴,乍看去,人不算难看,而且还上得了台盘,风度极佳,论年纪不会超过五十岁。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少女的闺房里,那是不可思议的事,如果不是夫妻,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说这现象。

  中年人面色阴沉,盯视着秀春,但秀春却不在乎,安静的向窗外注视。

  中年人冷哼一声说:“丫头,你怎不解释?”

  “没有解释的必要了,你怎猜都成,总之,我被三个黑衣人所追逐,只顾逃命,余事一概不知。”

  “哼!伤口剑痕略窄,分明是稍轻的剑所伤,而且是由后面缓缓刺入的,由伤痕上估量,定是死于女子之手,女子的剑轻,而且定然是熟人,所以能从容由后面刺杀,这下毒手的人,以你的嫌疑最重。”

  “这种推断未免可笑之至,我没有任何理由刺杀于春,他事实上是我的丈夫,我毫无杀他的理由,哼?你该找表妹,她从不对于春假以词色……”

  “哼!她一直就在我的身畔。”

  “见鬼!人屠下令撤走时,我就没见到她,哼!我知道,表妹名义上是吴家的女儿,事实上你才是她的父……”

  “闭嘴!你这……”

  “我这不三不四的妖妇,说错了话?”她扭过头,脸上泛起饱含讥讽嘲弄的表情,目不转瞬的注视着他,并缓缓站正娇躯。

  他怪眼一翻,突又吐出一口气,厉光一敛。

  “怪!你找我有何用意?这些人中,最不想杀他的人,该是我而无别人,从小我和他就是一对……”她接着往下说,不管他吹胡子瞪眼睛。

  他眼中突又换上另一种光芒,一步步向她迫近。

  她的话被打断了,惊慌地向后退,后面是窗户,退不了,她脸色一变,突又恢复先前的嘲世者表情,不再后退,挺了挺高耸的酥胸,站住啦!

  他像一头胡狼,用胡狼的眼睛俯视着她,突然,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前,大手倏伸,迅疾地握扣住她的右肩,向身前一带,向上微抬。

  她贴在他胸前,略一挣扎,她知道,那是徒劳的举动,白费劲,太愚蠢啦!她的嘲世笑容更诡谲了,水汪汪的眼睛,毫不畏惧地仰注着他,用奇怪的声音说:“放开,你该知道你自己的身分。”

  她的声音软腻腻地,有八分儿是鼻音,她的喷火娇躯,整个贴伏在他的胸前,唯一没做的事,是用手勾挽他的脖子,不然真够瞧的。

  他的眼睛,似乎腾起阵阵烈火,足以粉碎一切,化掉一切,终于,另一只手也挽住了她。

  她并不在乎,仍似笑非笑地往下说:“哦!也许你忘了,让我们算算看……”

  “秀春!”他的声音在抖动了。

  她不理他,继续往下说:“你是我爷爷的唯一得意门人,是我爹的师兄,我姑姑的情夫,我又是你徒弟的情妇,想想看,我该称你什么?嘻嘻!乱七八糟,算不清哩!但你是我的长辈,却是无可讳言,是吗?”

  “你为何不闭嘴?”他脸色一变,叫。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