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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九


  中海转身笑道:“好,站住就站住,道长可是回心转意,愿留小可在贵院借宿三两天么?”

  “告诉你,知趣些,坐在敝院逞口舌之能,不然你将会后悔无及。”老道气势汹汹地叫,口沫横飞,恶形恶相。

  “哦!难道说,你们要吃人?不许施主留宿,大概贵院的道侣不干不净,怕人瞧出尴尬。听说,有些玄门羽士善制迷魂药,回春丹等等……”

  老道勃然大怒,冲上就是一记“鬼王拨扇”,一掌拍来。

  中海退后一步,笑道:“省些劲,道长,方外人嗔念过重,便会走火入魔哩!”

  老道一掌落空,更为愤怒,跟上再来一招“黑虎偷心”,居然掌风虎虎。

  中海大起反感,伸食中二指向攻来的拳背倏地敲下。

  “哎唷……”老道狂叫,抱住大拳头不住揉动,鬼叫连天。

  “抄家伙揍他。”另一名老道大叫,奔向墙角抄起一根栗木棍,抢上便待动手。

  臂门人影倏现,一名头戴大雨笠的高年老道,和一个须发如银,挟着巨型酒葫芦的高大老人,出现在观门外。

  老人身材高大,满脸皱纹,浑身湿淋淋,一双老眼布满了红丝,挟着酒葫芦的手有点颤抖,显然有点酒精中毒的现象。穿一身青棉袄,未带雨具。

  两人已有八分酒意,踉跄抢入观门,向殿门走来。老人一面走,一面抹着沿颔飘下的雨水,一面笑着叫:“金尊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停杯投筋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两老道见两人在观门出现,凶焰尽消,匆忙溜入后殿门走了。中海心中一动,突然接口道:“老伯,诗仙的诗虽好,但不应景奈何?小可改上一改。”

  两个醉猫站住了,老人眯着醉眼,注视着阶上的中海,先打了两个酒呃,然后怪声怪气地问:“小伙子,如何改法?”

  “老伯请听。葫芦美酒斗十千,胸中块磊不值钱。前尘往事难下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嘉陵寒塞川,将登仙穴恨满山……”

  “小子住口!”老家伙大叫,蹒跚冲前两步,脸上神色一弛,喃喃地说:“胡说八道,莫名其妙的。”

  老道一把将他扶住,含糊地叫:“李施主,你醉了,说醉话啦!”

  “笑话!我壶中痴会醉?”老家伙眯着醉眼叫。

  老道挽着他踉跄抢上台阶,向里叫:“清风、明月,你两个懒虫还不出来?”

  先前和中海动手的两个道人从殿后踱出,不情愿地说:“师父,又……”

  “不许胡说,快扶李施主入内安置。”

  壶中痴站在阶上,摇摇晃晃地向中海注视片刻,然后举起酒葫芦,咕噜噜一口气喝了十余口酒,边向殿内走,边说:“五十年间似反掌,英雄豪杰不久长。”

  声落,跌入两名老道怀中。

  中海摇摇头,黯然地说:“伤心人别有怀抱,他心中很苦。”

  老道将雨笠搁在廓柱下,打量了中海片刻,冷冷地问:“施主,你为他而来?”

  “请教道长上下如何称呼?”中海反问。

  “贫道太虚,是本下院主持。”

  “小可姓龙,确是为李老前辈而来。”

  “他已是个废人,为何找他?”

  “小可有事向他请教。”

  “你最好少引起他的心事,请到客室侍茶,贫道愿与施主长谈。”

  “多谢道长盛情,小可亟需道长助一臂之力。”

  后殿的客室相当狭窄,太虚道长肃容就位,一名小道童奉上香茗,退出客室。

  太虚道长不住打量中海,沉静地问:“施主既然为他而来,可知道他的底细么?”

  “小可听人说,他是宇内大名鼎鼎、剑道通玄的名宿。”

  太虚道长摇摇头,说:“贫道主持本下院,晃眼二十年。李施主在山顶池旁结芦而居,已有三十年以上岁月,采药为生,与世无争。二十年来,贫道是他唯一的知交,也从未看到他动剑,也从不谈论他的过去。贫道也曾怀疑他是个遁世奇人,但不久便证实贫道错了。贫道早年也是武林中人,自信双目还管用,二十年相处,丝毫看不出他是个练家子。有一次,他在文城山采药,被一头青猿吓得大病半月的。你说他是宇内大名鼎鼎的剑道名宿,恐怕只有你才相信。但不知他早年的名号如何称呼,施主知道么?”

  中海不能说破,敷衍道:“如果小可要找的人不是他,那就白来一趟了。小可听人说,仙穴山隐有高人逸士,所以慕名而来,但不知山上还有隐居的人么?”

  “本地的人,皆逐水而居,却没有依山生活的人,山上如何谋生?李施主以采药谋生,所以住在山上。他的住所没有人,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子,除了到敝院与贫道盘桓之外,他与山下的人皆合不来。其实,他这人并不坏,只是孤僻些而已,整天泡在酒中,酒品高,酒量如海,从不发酒疯,他自称壶中痴,也未必真痴,诚如施主所说,他必定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听施主的口气,似乎对他并不陌生。二十年的交情,贫道希望他不再糟塌自己,不知施主真有良方么?”

  “道长是否感到他这半年来,性情有何异样么?”

  “不错!大概是五个月前,他对酒似乎所需更多,每饮必醉,醉后狂歌,莫知所云。施主,他早年的名号……”

  “小可确不知他早年的名号,只听人说贵地有个壶中痴,名号不俗,想必是早年的武林名宿,所以专程赶来访寻。”

  太虚道长摇摇头,正色道:“施主,你言不由衷。”

  “道长,何以见得?”

  “二十年来,没有任何人前来找过他,世间知道壶中痴是剑道名家的人,屈指可数,你却一语道破并非无因。施主,你走吧。他的烦恼已经够多了,贫道以他的知友身分,同施主提出警告,不许你再打扰他。”

  “这么说来,道长已知道他确是剑道行家了。”

  “不错,一个看破性情的人,最忌用世情打扰他,让他静静地安度余年,也足一大功德。”

  “但……小可必须……”

  “没有必须,施主,你得走。”太虚斩钉截铁地说。

  中海略一沉吟,站起说:“那么,小可告辞。”

  说完,行礼大踏步出室,出了观门向下走,约半里地便向路旁一窜,重新向上越野而走。他打定主意,要在壶中痴的茅芦等候。如果壶中痴今晚不回来,他要先搜寻电剑婆婆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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