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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我心胆俱裂,吓得软倒在树下。

  “四人以闪电似的奇快身法从我身旁掠过,天幸他们并未注意到树下有人。

  “那晚月色朦胧,月光从树隙透下,恰好照在距我最近的一名凶手的脸部。那人生得豹头环眼,四方脸,左眼角有一道刀疤,左眼因而眉秃眼角下拉,眼皮卷缩,状极可怖。年龄不易看清,手中的长剑血迹斑斑。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不要怪我怕死,那时我几乎快吓昏了。我清醒时,刚想动,突听到一个北方口音在暗处低叫:‘没咱们的事,等会儿会有人放上一把火的,走!’

  “我看不见发话的人,只看到那四个黑影一闪不见。

  “我想叫唤,但怕他们连我也杀了。如果有人来放火,伯父母岂不糟殃?于是急奔后门,后门大开我不假思索奔入,到了内堂。天哪!我这辈子永远记得当时的惨状,以后三年,始终噩梦缠身。

  “伯父母已无复人形,骨裂肉碎,头颅从中分开,被人用钝器肢解抓碎在堂前。血腥令我昏眩,太可怕了。

  “我不知从何而来的神力,咬紧牙关找来一条被单,将大块的骨肉装上,我不能让凶手将伯父母的遗骸烧掉灭迹。

  “我将骨肉带走藏好,然后奔返村后,大叫有人杀人放火。村中人全部出动,四处搜寻,我也乘乱走出,故意引村人至府上查问,打破了贼人要放火的诡计。

  “可是,众人发现后院遗留了虎痕。

  “官府就根据这些虎痕,一口咬定是被虎所伤。

  “我胆小,不敢声张,也许是我的错。但我知道,这种案子是无法破获的。

  “我只能为死者尽心,将他们安厝在如意穴。

  “你回来了,我怕你也遭到恶运。不敢早早告诉你,我想等你平静下来时再说。

  “不知怎地,这两天来我心惊肉跳,恶梦加剧,闭上眼便似乎看到那眼角有刀疤的人用剑向我砍来我想我要死了,不如将经过写下留在洞中,也请你有一天会重温儿时旧梦,会到洞中来的。

  “不要悲伤,你得节哀,为父母报仇,找出凶手来,我祝福你。

  “你如果看到这封信之后,平静下来再找我,不要引起任何人的疑心,我怕他们要来找我。

  “你的童年冤家彭小虎留。”

  读完,他发出一声近乎窒息的哀号,昏倒在棺前。

  洞外,夜风萧萧,远处传来一两声虎吼,猫头鹰的凄厉啼声动人心弦。

  次日凌晨,有人看到他跌跌撞撞向山下闯,头发一团糟,眼中布满了红丝,肿得像核桃。

  他到了小虎的坟前,爬倒“砰砰砰”磕了一阵子响头,直至额前崩血方止。

  进了村,村人吓得个个瑟缩。

  他红肿的大眼中,爆发看怨毒的火焰,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满脸是血、泪、泥。

  郝家兄弟俩都在,拖拖拉拉地将他送回家中,替他张罗一切,用尽了一切安慰疏导的好字眼。

  他始终一言不发,像个哑疯子。

  第二天,他大踏步赶向州城。

  知州衙门在城南近十字街附近,南大街转角处有一座“如云楼”,是州城最享盛名的酒店,店中的野味为全城之冠,獐鹿麂兔一应俱全,龟鳖鱼鲜供应不绝。

  他登上了二楼雅座,向店伙说:“给我准备一席全席,愈快愈好。这儿有替客人跑腿的么?请唤一个来。”

  店伙看了他的脸色,吃了一惊,但见他生得雄壮如狮又不敢得罪只得赔笑道:“爷台是请客么?如果要派人催客,小店即刻着人来听候吩咐。”

  他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金子,那是白衣神君给他的盘缠,往店伙手中一塞,说:“一切替我张罗,不够再找我要。”

  店伙眼睛瞪得像灯笼,说:“老爷,要不了这么多……”

  中海再掏出一锭,塞入一只事先准备好的红封套内,递过说:“相烦贵店派人到邮传所,请当值的大爷前来一谈。封内有书信,一并奉上,务必将他请来。”

  店伙吃惊地下楼,一五一十禀明了店东。店东是经过风险见过场面的人,不动声色,先抽出书信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是书信,是一张大红拜帖,帖后写着:“在下冒昧,务请尊驾折节一行,有事拜询,黄金一锭,聊致敬意。如果不来,日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叫马三弟送去。”店东打着寒颤,又加上一句:“千万不可声张。”

  全席是一个菜一个菜上的,桌上只摆了两副杯盘。二楼上的食客,一个个全往中海的桌上瞧。

  中海不言不动,燃着冒火的大眼死盯着梯口。

  不久,一名魁梧的店伙,领着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大汉上楼,直赴中海桌前。

  中海从容站起让坐,说:“在下姓龙,名中海,青口三山集人氏,请坐下来谈。”

  大汉惊容未褪,拱手行礼坐下说:“在下姓王,名松,在邮传所当差,承龙兄宠召,不知有何见教,倘请明示。”

  “上菜!”中海向店伙叫。

  第一道菜上来了,是炒鹿肝。三名店伙在左右张罗,姓马的三弟就傍着中海斟酒,大概是为防意外。

  中海不加理会,举杯请:“王兄请,三杯通大道。在下只请教一些小事,请放心。”

  三杯酒下肚,王松像是坐在针毡上,满身不自在。三名店伙也心慌意乱,额上直冒汗。

  梯口,店东上上下下不时往桌旁瞄。

  中海放下杯,问:“王兄,在下有事相询,务请据实见告。”

  “在下知无不言,请见示。”王松答,不由自主打一寒颤。

  “王兄在邮传所多久了?”

  “十年。”

  中海点点头,又问:“主事的大爷干了多久?”

  “三年,他姓崔,永洲人,相当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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