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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前一任是谁?”

  “前一任姓李。”

  “王兄能否将姓李的请来一谈?”

  王松摇摇头,苦笑道:“不可能……”

  “为甚么?”

  “他死了,四年前酒后中风,死在任所。”

  中海浑身一震,像是一个霹雳突然打在他的头上。

  王松一怔,急问:“龙兄问这些事,有何用意?”

  中海定下神,问:“他确是中风而死的?”

  王松俯身低声道:“我知道了,龙兄定然与前任有关。其实,中风是假,他是中毒而死的。”

  中海将下唇咬得几乎冒血,自语道:“能与邮传所的人串通弄鬼,绝不是江湖盗贼所为。谁能在死后三年再将书信寄出?谁又能接到我的书信?”

  他将平安家书取出,摊开封面说:“王兄,你能看出这封家书,是何人所经手发驿的?”

  王松将封套看了一眼,说:“封底有印信,是前任经手收款发送的。”

  中海收起书信,又问:“请问,四年前,谁负责分送三山集的信件?”

  王松低头想了想,说:“是死鬼刘彪送的,我们这儿送到青口,每封酒资一百文。”

  “死鬼?他……”

  “他身死也快四年了,是在前任身故不到三天,酒醉淹死在沱江码头。”

  中海虎地站起,说:“谢谢你,打扰了,告辞。”

  说完,大踏步下楼而去。他不必再问,也知道所死的两个人,皆是因这封书信而死,凶手已有周详的计划,故意用平安家书来骗他,让他安心在边塞服刑,不致因父母凶死而逃亡。至于这封平安家书,字迹虽是他父亲的,但任何人的字体皆可临摹,连书法大家米元章的狂草也被后人临摹得可以乱真呢,显然这封信是伪造的了。

  他并不笨,已断定谋害他双亲的凶手必定是本乡本土的人,但却想不起他双亲生前曾和何人结下仇怨。

  他放腿奔回三山集,来回七八十里路只花了半天工夫,马不停蹄又奔青口。

  他想起八年前杂种张隆的奇案,那位巡检为何要一口咬定是他所为?此中大有可疑,必须问清楚再说。

  华山村到青口之间,半途有一座临江的三家村。距村还有里把路,突见前面奔来一个村夫。面貌刚看清,对方便大叫大嚷,一面奔来一面狂喊:“龙家少爷,救命……”叫着叫着,在五六丈外便爬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中海自从那晚挨了一镖之后,已经提高警觉,对任何人也怀有戒心,警觉地走近,问:“周叔,请起,小侄不敢当,救甚么命?”

  周叔神色慌乱地站起,老泪纵横地说:“我……我那孩子得……得了急症,走投无路,正想赶去请……”

  中海不等他说完,急道:“快,我去瞧瞧。”

  “谢天谢地,龙少爷,你真是救命王菩萨。”

  踏入霉气冲天的内房,微弱的光线下,榻上躺着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榻前伏着一个村妇,呼天抢地地哀嚎不已。几个邻居挤在房外,一个个直淌眼泪。

  中海抢近榻旁,只消看第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先抹掉孩子口外的白沫,两指捏开牙关,叫道:“周嫂,别哭,找一根银针来,准备姜汤。”

  女人头上有银做的发簪,房门外一位大嫂应声将簪递入。

  中海抓住小孩的右手掌,在商阳穴上一针刺下,开始放血。商阳穴主肠之金,血如激泉向外喷。

  片刻,小孩不再喷白沫,逐渐抽动手脚。

  中海将血止住,站起说:“周叔,不用焦急了,幸而早来一步。这是中风,气血上行难下。我给你开张单方,先灌下姜汤,用手巾替他抹胸,不妨事了。”

  夫妻俩不住念佛,邻居们捧凤凰似的拥着中海往厅中走,七手八脚送上了纸笔。

  人声嘈杂,中海却振笔疾书。

  嘈杂声中,有人叹息着说:“如果不是龙家少爷来得正好,小癞子岂不死定了?这叫做老天爷照顾,小癞子命不该绝,贵人恰好光临。想当年……哦!是八年前吧,龙老爷子在泥江口救曾家的大嫂飞步前往,半路上郝家派人用马追上了……”

  另一人接口迫:“不错,那次我也在华山村,郝家的三娃儿也得了这种病,飞骑追赶龙老爷子,半路上赶到了。但曾家大嫂也是急病,龙老爷子不能分身,曾家先请嘛!同样是救命,龙老爷子不能因郝家是大户而转头,而且距泥江口只有半里路,转回却有四里地呢。”

  “所以郝家的二娃儿……唉!别说了,这都是命!”

  人声嘈杂,中海充耳不闻,他只顾开单方,开完叮咛一番,自顾自走了。

  青口巡检司衙门一切依旧,两个警丁困惑地注视着大踏步而来,阴沉而目肿额伤的中海。

  中海向警丁行礼,沉着气说:“两位爷请了,相烦禀告大人一声,说草民龙中海求见。”

  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暴吼,是巡检大人的吼声:“叉他出去,叫他滚!”

  中海大怒,向上抢。

  两把单刀同时伸出,左首的警丁大喝道:“你想造反?还了得?滚!”

  中海死瞪了门内一眼,片刻,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不久,传出了令人震惊的手令:黄昏时全司官兵候命出发,围捕行凶杀了彭小虎的凶手龙中海。

  中海离开了青口,沿西面小径走向二里外的虹桥村。

  这几天来,他忙得昏头转向,也哀伤得近乎麻木,一连串的无情打击,搞得他几乎失去理智,始终没有机会办他自己的私事。

  他还有甚么私事?有的,那就是他的婚姻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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