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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〇


  跌落台下的骡夫,左手已经作势扔出,突然手往下垂,脚下踉跄。左上臂贯入一把飞刀,左手五指紧收,死抓住一颗橘红色鹅卵大弹丸。显然,左手筋络被飞刀所伤,五指收紧无法控制放松。

  假大怪那长啸下搏的声势空前凌厉,即使功力相当的人也不敢硬接。

  骡夫眼中的碧芒敛去,大骇中总算灵智犹在,百忙中扭身便倒,用上了懒驴打滚,斜滚丈外脱出险境。

  杜东主与范账房恰好纵到,左右一分。

  “住手!你不要金子了?”杜二东主心虚地叫:“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

  “这可是你们先动手的,后果由你们负责。”假大怪收剑沉声说:“今天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好来好去你们走吧,不然我要留下这个人……”

  他向惊怖地后退的骡夫一指,骡夫扭头向不远处的座骑飞奔。

  杜二东主悚然后退。范账房脸色大变,也一步步后退。

  “明天等在下的口信。”假大怪厉声说。

  另一怪正待追出,却被假大怪拦住了。

  目送三人策马去远,另一怪说:“兄弟,真该留下那老匹夫问口供的。”

  “即使你活剥了他,他也不会招供的。”假大怪说。

  “真是耿庄主老匹夫?”

  “大概不会错。老实说,能接下我一记乾罡坤极大真力一击而不受伤的人,少之又少,老匹夫就有这份浑厚的功力。我也估错了他,他的霹雳掌已练至阳极阴生境界,我用对付霹雳掌的劲道想击散他的气功,所以功亏一篑,但已吓破他的胆了。我想,下一次出面的人,可能就是主要的人物,必定比耿老匹夫高明。把高手一一击溃,他们便会现出原形,届时老爷子便可放心接近他们了。走!去安排下一步棋。”

  “能如期阻滞他们的行程,我们已成功了一半。另一半,我们还得努力,走!”

  假大怪发出一声长啸,东西里外的树林中传回一长一短两声尖啸声,驰出两匹健马,马上的两骑士装束打扮,几乎完全相同,座骑也是枣骝。

  两个半死不活,风尘仆仆远至开封投亲的古稀老人,背着小包裹点着枣木棍,住进了镇尾的小客栈里,盘缠不丰只好挤大统铺;这家小栈只有统铺而无上房。

  镇口附近的两家大客店,住着杜二东主的驮队。镇上这条大街,全长不足两百步,镇头镇尾一望可及。官道在庄北,防洪的土围子并未将官道包括在内,进出市镇,须经由东西两座庄门,有路通向傍镇而过的官道。

  两老人是六合瘟神和狂剑荣昌,大胆住进镇来了。安顿毕,两人在房中低声交谈。房中空空如也,还没有旅客落店。

  “就算姓耿的化装混迹可疑,但并不能证明他所保护的人是梁剥皮。”狂剑忧心忡忡地说:“符老如果弄错了,咱们如何向天下英雄交代?如何慰陕西枉死的无辜于九泉?依我看,还是慎重点才是,必须证实之后才能下手,不然于心难安。”

  “荣老,我最讨厌你就是这一点。”六合瘟神撇撇嘴:“做事婆婆妈妈诸多顾忌,左也不是右也不对,死心眼顽固倔强,死抱住道义两个字当活宝,像你这样办事,保证一事无成。我问你,在荥阳他们吓走了知县的情景你是亲眼看到的,侯知县可是有名的清官,如果不是钦差,谁有那么大的权势?”

  “别忘了,知县只是一个比起码官稍大一点点的小官,不要说其他的朝庭大员,他的顶头上司多得不可胜数。丰源宝号交通官府乃是尽人皆知的事,听说出资的暗东有不少是现职的方面大员,弄几份权贵书函作为打通关节的法宝,甚至作为权贵秘密运解某些贡品的护身符,侯知县再清廉能干,怎敢冒大不韪自毁前程?这是很可能的事。可惜,没有机会问问侯知县……”

  “去你的!你敢去问,他也不敢讲。你这自命侠义的老好人,能强迫他招供吗?”

  “这……”

  “荣老,你成不了事,要不你走,让我来撑大旗,你畏首畏尾,成得了屁事。”六合瘟神不客气地说:“你是老了,愈老愈胡涂,愈老愈软弱,昔日的狂剑何处去了?”

  “老天爷!让你来胡搞,这些人……”

  “少死掉一个,惟我是问。”六合瘟神似笑非笑地说:“有姓耿的老狗在,我可以名正言顺,送这些人下地狱。你心肠软,最好走远些,以免有玷你的侠名。我六合瘟神是不怕挨骂的,活了七八十岁,我也不怕天谴短寿。”

  “符老,求求你,我们再慎重试试好不好?枉伤无辜,毕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像你这种试法,试八辈子也试不出结果来。这些家伙,全是些宇内四魔,有些人并不一定是为重金而卖命,你又反对用刑逼供,掳人又不合道义,你怎么试?耿老狗先出手挨了一飞刀,那家伙不把他的头砍下来他死不了,小事一件,而你却把小伙子骂得狗血喷头不该伤人,你是这样办事的?”

  “符老……”

  “好好好,冲你说了一句求求我的话,我依你;不依你也不行。”六合瘟神苦笑让步:“话可讲在前面,耿老狗可是我的人,我与他的事,不许你干预。”

  “那是当然,他毁了你归州的居所,那是他理亏,你有权报复。符老,谢谢啦!”

  “你这人……”六合瘟神直摇头:“我看,我还是不要和你走在一起,免得看了生气会得胃气痛。走,上街找地方喝两杯,也许可以听到一些风声。”

  “我们走近一点,也许可以认出一些人来。”

  “鬼话!那些宇内凶魔改头换面,修养好得很,可媲美乌龟,一进店就龟缩不出,绝不三个两个落单露面,除了中州镖局的几个人外,没有一个人敢在外面走动,你去认谁?去查房间吗?废话连天,走吧!”六合瘟神整衣而起,点着木棍在门转头又说:“你知道吗?我佩服你也是有道理的,你这人义理分明,这是很多练了一辈子武功,身怀绝技的人很难办到的。以我来说,我就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呵呵呵……”

  晚膳时分,店伙找到范账房,呈上一封书信,说是一个自称大怪的人托付面交。

  信上寥寥几个字:日出时分龙王庙原地了断。

  这封信显然出于一个胡涂蛋之手,要不就是一个毫无经验的人所写,仅有时间而无其他条件,既没有人数的限制,也没说明要了断些什么,是了断过节呢,抑是用金银来了断?

  破晓时分,龙王庙前的祈雨台上,冒充双怪的人坐式依旧,神情依旧。

  两匹健马来自须水镇,红日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总管奚夫子与一名骡夫打扮的大汉,如期踱上了祈雨台。

  “两位请了。”奚总管抱拳含笑行礼打招呼。

  “两位坐地。”假大怪傲慢地伸手示意对方坐下:“似乎杜二东主并不打算来。”

  “敝东主吓坏了,他不敢再来。”奚总管泰然说:“在下已蒙东主授权为全权代表,两位的条件如果不太过离谱,在下可以作主。”

  “奚总管,你知道在下在清晨约会的用意吗?”假大怪问。

  “不知道,请见告。”奚总管神色毫无异状。

  “可以让你们先期乘夜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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