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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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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言而有信,說來一定來!」灰眉漢子說時呵呵笑了:「閣下不是說過嗎,只候三天,三天不來你就走了,今天正是限期,特來留駕來了!」「刷」一下掃開了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姓徐的客人灰眉之下,還有一雙炯炯有威的眼睛,想是喝了幾盅酒,眼白部份,現著血絲,好一個武將胚子!他就是京師「兵馬指揮使」徐野驢,眼前有三衛拱衛京師的精兵抓在手裡,朝臣側目,威風不小,只是這幾天他的日子並不怎麼好過,像是遇到了難題。 「有事?」 「不錯。」 徐大人又幹了一杯酒,半笑著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兩件事,乾脆我就一氣兒說吧!原來我就想留下兄弟你來的,正好又碰上了這碼子事,可巧非你不行,這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苗人俊不禁皺了一下眉,實在說,他對徐野驢這個身分極不感興趣,偏偏這個人,竟是一上來就對了他的脾胃,這就不得不留神傾聽,勉為其難了。 「那要看是什麼事,能不能幫上這個忙了。」 「我不說過了嗎,這件事非你不可,別人還不能為力。」一面說,身軀前傾,他的聲音變小了:「玉姑娘失蹤了。」 「啊——」 「從你離開那天晚上,一直到現在,整整三天沒見人,你說怪不怪?」 苗人俊怔了一怔,卻並不形之於面。 「這事原也不足為奇。」徐野驢冷冷地笑著:「據說今天一早,有漢王府的人到了胭脂樓,打聽『玉姑娘,」這個人,指名了要見她,盤問了許多她的身世,你說怪不怪?」 苗人俊哼了一聲:「你是說,這位姑娘落在了朱高煦的手上?」 「很有可能,還摸不準!」五根手指,在桌面上來回地敲著,徐野驢冷笑了一聲:「要是落在了他手上,又為了什麼?還是想弄個女人栽我的贓?」搖搖頭:「這也太玄了!」 苗人俊不吭一聲,腦子裡思慮電轉,日前與玉潔在「清竹園」的一番傾談,不覺現諸眼底,當時玉潔話實在已說得很明白,對高煦的敵意,已是昭然。這麼一想,她夜圖行刺,落身在高煦之手,實在並不詫異,應該是在情理之中了。 徐野驢站起來四面打量一眼,小小食堂,座客零星,外面有自己隨身的人暗中把守,大可放言無拘。「實話跟兄弟你說吧!」徐野驢黯然嘆息一聲,道:「我這個兵馬指揮的差事可是越來越不好當了,弄不好,那一天就——」苦笑著他搖搖頭,打量著面前的苗人俊:「這些話實在跟兄弟你也說不著,這是交淺言深,只是我蒙太子愛重,受他所托,代為物色能人,那日見了兄弟便留了心。」 苗人俊一笑說:「徐大人的意思是要薦我去太子那邊當差幹事?」 「這——兄弟你的意思——」 「我沒有這個意思!」苗人俊搖搖頭:「我這一輩絕不為權貴所使喚,徐大人你就不必多說了。」 徐野驢沒有想到對方拒絕得如此乾脆,聆聽之下,竟自呆住了。 「不過!」苗人俊卻還有下文:「如是我自己願為,甘心情願的事情,則又當別論了。」 徐野驢一時不盡了解,還在琢磨著對方這句話的意思。 苗人俊冷哼了一聲,慢吞吞地說:「基本上在我眼裡,什麼太子王爺,就連皇帝也在裡面,全是半斤八兩,一丘之貉,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們之間的事我更不會插手多管,不過,果真要是玉潔姑娘落在了他們的手上,我卻是不能坐視,這個朱高煦聽說手下收羅了許多江湖黑道敗類,站在武林正義的一面,我也由不了他們胡作非為,這麼一來也算是對足下與朱高熾間接有所助益了。」 徐野驢聽他連皇帝也罵,不禁大吃一驚。他是現任的京師兵馬指揮,竟有人在自己面前大罵皇室,這還了得?簡直形同造反,聆聽之下,真有心驚肉跳的感覺,兩隻眼睛不時的左顧右盼,生怕有人聽見。 還好,邊上的座位都是空著的,也沒有一個閒人在側,饒是如此,徐野驢臉上也變顏色了。「行了!行了!老弟。別再往下說了,小心讓人聽見,這可是大不敬,殺頭的罪呀!」 苗人俊一笑道:「誰有這個膽子,能殺我的頭?徐大人你麼?」狂笑了一聲,他越加大聲地道:「還是那個昏君朱棣自己來?」 「你——放肆——太放肆!」瞪著兩隻眼,徐野驢只覺著頭頂上直冒汗,再也坐不住,這就站起來,搖頭嘆息著走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苗人俊再次發出了朗笑。這個徐野驢多少還有些豪情逸致,只把他看成了性情中人,無如廁身官場過久,平日唯諾慣了,仍是免不了膽小怕事,倒也省卻了許多糾纏。 眼看著徐野驢的背影步出了大門,登上馬車,轆轆有聲的去了。那一邊竹簾撩處,君無忌緩緩步出。 「原來是你!」 苗人俊一笑道:「我只知那邊有人在座,卻不知是你來了!」 君無忌長衣飄飄坐下來:「你把徐野驢給氣走了!」 苗人俊嘆息一聲,搖搖頭說:「我還當他是個人物,原打算試探一下他的膽識,再相機助他一臂之力,或勸其急流勇退,誰知他這般膽小不濟,倒是錯看了他。」 君無忌微笑道:「他這個兵馬指揮使的權勢不小,今日居然降尊紆貴的來到你這下處,如非是面臨非常之事,絕不會出此下策,你可知為了什麼?」 苗人俊搖搖頭,打量著他道:「難道你有了什麼耳聞?」 君無忌點了一下頭。「朱高熾、高煦兄弟,如今內訌方熾,一個太子,一個漢王,各不相讓,他們兄弟這麼一鬧不打緊,卻是苦了手下的人,桀犬吠堯,各為其主,眼前這就好戲當場了。」 苗人俊點頭道:「這個我知道,聽徐野驢的口氣,像是忠於朱高熾的一邊。」 「他們之間有很深的淵源,只是目前高煦的氣焰很盛,據我所知,他正在拉攏徐野驢,偏偏太子那一面也不易開罪,故情難忘,使他兩面為難,這就是當官人的悲哀了。」對此,君無忌有精闢見解,接著他冷冷說道:「這兩天,我默察動態,高煦私募的數千親兵極是囂張,各方有目共睹,徐野驢職責所在,不能不管,一管就怕出事,他可真是危如累卵。」 苗人俊怔了一怔:「這麼說,徐野驢的處境堪憂了?」 「往下瞧吧。」 說時,一店家持燈而前,老遠的賠著笑道:「二位貴客有話明天再說吧,天晚了。」 君無忌站起來說:「到你屋子裡說去吧!」 苗人俊這才發覺到他隨身還帶著一把劍,情知有故,當下開了酒資,返回住房。 進門後尚未坐定,君無忌即笑道:「那天你拉我陪你去秦淮河逛街,今天我也要你陪我去個地方。」 苗人俊想了想,一笑道:「好!可要帶著兵器?」 「帶上的好!」一面說,他隨即走過去推開了窗戶,星月下萬籟俱寂,除了蟋蟀的鳴聲外,別無異音,幾點螢光明滅眼前,算是這附近唯一能見的東西了。 君無忌再回過身來時,苗人俊卻已經把自己裝飾好了——又變成了形狀怪異的駝背奇人。 「這樣很好!」君無忌囑咐道:「不要忘了,帶上你的飛刀!」 「忘不了!」苗人俊這才想起道:「去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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