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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桑南圃一笑道:“姑娘女中翘楚,能有这身功夫,着实是不容易的了,我想令尊所以要姑娘陪伴令堂前来青草湖,自然是要姑娘负责保护令堂安危,姑娘如果擅离青草湖,反倒不妙了!”

  谭贵芝翻过眼来,白着他,嗔道:“算啦,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不过我输得不服气,以后有机会能见着刚才那个姓葛的丑八怪,我非要好好地跟他比划比划不可!”

  桑南圃笑了笑,道:“姑娘觉得身子好一些了没有?”

  贵芝道:“除了头有点昏……别的没有什么!”欠起腰来,向窗外看了一眼道:“坐了一天的车,真把我闷死了!”

  话声才住,却觉得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又过了会,“金枪”徐升平拉起了车门,道:“到了!快下来歇歇吧!”

  每个人才注意外面天早已黑了,若非徐升平手里那盏马灯,简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当时由彩莲搀着谭贵芝,各人陆续下车,才见两个伙计,各自打着一盏纸灯笼,老远地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三四个人。

  大家见了面,那后来的几个人,皆是在马场负责驯马的师傅,当时上前纷纷见礼,一面开了栅门。招呼着大家进了场子,一面吩咐下去备酒为主母接风。

  这时候桑南圃才含笑向陶氏抱拳道:“夫人与姑娘请多珍重,我告辞了!”

  陶氏一怔道:“刚来就走?”

  “金枪”徐升平恍然道:“原来桑先生您是专程保护我们的……”言下面色腼腆,颇不是滋味!

  陶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多留你了,只是也应该吃了饭再走不迟!”

  桑南圃道:“那倒不必,我马上备有现成的吃食。”

  陶氏说道:“先生的马,不是已经伤了吗?”

  话声才住,已闻得远远一声马嘶,夜色里但闻得蹄声嘚嘚,一匹油光水亮的黑色龙驹,已到了眼前。

  “混元掌”乔泰用手里的灯照了一下——可不就是桑先生骑的那匹马么!原来这匹马一直在暗中尾随着马车,并未远离。

  桑南圃欠身向每个人施了一礼,扳鞍上马,却向着仁立道旁的谭贵芝点头微笑,道:“姑娘保重——”

  黑龙驹嘶叫着掉过身来,扬蹄前奔。

  谭贵芝忽然纵身而前,一追一驰,直跑出十数丈外,桑南圃才带住了马缰。

  “姑娘有什么吩咐?”桑南圃在马上注视着她。

  贵芝一只手扣着马缰,天黑,不十分清楚看得见她的脸,可是却很清楚地看见她那双明亮的眸子。

  “桑兄的大名是——?”

  “桑南圃——”

  “不!那是桑兄的化名,我是在问桑兄你的真名字!”

  “这……”桑先生脸上无比惊异地道:“姑娘何以认定桑南圃是在下化名?”

  谭贵芝黯然地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反正我是这么认为……还有——”

  她微微地偏过头来,那双眸子里除了某些情意以外,更多是无穷的猜疑——

  “我与桑兄不过是迎春坊一面之缘,桑兄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桑先生慨然地道:“姑娘这话就错了!武林中拔刀相助,抱打不平之事屡见不鲜,愚兄之举何异有之?”

  这番话,显然并不能使得这位大小姐释疑!

  她低头思忖了下,微微笑道:“抱打不平,仗义援手只适用于狭道途中,可是桑兄你却能事先得知。而且……唉……我真有点想不通……”

  “姑娘太多疑了!”

  谭贵芝微微一笑道:“自从第一次在迎春坊看见你,我就猜出你是一个奇怪的人……你的武功看来高不可测,就拿方才对付那个葛老怪物来说,你尽可以在出手之间制他于死地,但是并没有……”

  桑南圃道:“那是因为在下与他并无深仇大恨!”

  谭贵芝一笑,说道:“可是你却重伤了他——”

  “那是他咎由自取!”

  “你可曾考虑到,姓葛的自此将不会与你甘休?”

  “对在下来说,并非可忧之事!”

  “唉!”谭贵芝轻叹一声道:“我爹爹过去常说我是一个冰雪聪明,智力过人的女孩子,但愿我真有那份智慧来了解你这个人!”

  桑南圃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淡淡地道:“姑娘果然是一个聪明绝顶之人!”

  “可是我仍然不明白桑兄与这其中的道理!”

  桑南圃朗笑了一声,月光映照着他半边俊秀的翩翩神采,确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姑娘,你身体不适,不宜多言,还是早一点安歇好!切莫忘记睡前行功!”

  谭贵芝笑道:“我的伤已好了。”

  桑先生一怔,说道:“不会有这么快的!”

  贵芝回过身来,发觉到母亲一行,远远地还在向这边注视着,遂即挥手大声道:“娘!你们先进去吧!”

  笑了笑,她才又回过身来道:“桑兄!刚才你在马车上为我把脉时,已暗以内炁打通了我的三处穴道,却美言我自身功力高强,你当我真不知道么?”

  桑南圃闻言一笑,道:“姑娘果然心细如发,察人之不能察!”

  谭贵芝秀眉微微皱了一下,又道:“可是你又以‘一气行功’暗中封了我百里一穴,使我微感不适……这又为什么?”

  桑先生沉下脸道:“这全是乌有子虚之言,姑娘也太多疑了!”

  谭贵芝甜甜地笑道:“我一点也不多疑,如果我没有学会‘气开’之术,看来三四天不易行动是难免的了……这到底为什么呢?”

  她似乎也为之困惑不解,自言自语地接着又道:“你为我解开了足以致命的三处死穴,却又暗中封闭我一处不关重要的轻穴,目的是使我不便行动,这又是为什么……?”

  桑先生冷冷地道:“那是要姑娘稍安勿躁!”

  “你真是一个莫测深浅的人物……”

  “姑娘你也是一样!”

  “但是……”谭贵芝微微笑道:“你究竟是我救命的恩人!”

  美丽的眸子翻起来,多情而感激地看着他——

  她爽朗地笑了笑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吧!还是就此而终?”

  “我们会见面的!”

  ——说了这句话,他轻抖了一下缰绳,胯下黑龙驹狂嘶着如飞而去。

  不过是惊鸿一瞥。人马俱已无踪。

  谭贵芝定了定神,对于他临别的一瞬,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似乎看见了对方那张英俊的面颊上,在临去瞬息之间牵扯出一种使人无法理解、难以臆测的笑容——就只是这一点,已经是够她彻夜深思的了!

  谭老大爷今天显得精神很抖擞的样子。

  他和账房先生今天都穿戴整齐,站立在天棚下面,迎接着与会的宾朋,客人中十之八九,俱都是经营买卖皮货的客商,仅有极少数是外来的朋友,但是却与皮货的买卖有关。

  “迎春坊”可以说全空了,所有的住客,几乎每一个都接到了一份谭家的请贴,成了此一刻谭府的贵宾。

  对于这般整天与山林野兽为伍的猎者来说,能够成为有“皮大王”之称的谭老太爷的座客,实在已是梦寐难求的一种珠荣,所以,大家的兴致都显得极高,每个人都穿上他们平日最漂亮的一件衣裳,欢欢喜喜地来到谭家赴宴。

  谭家的大厅,今天布置得焕然一新,每一张太师靠椅上,都加覆着一袭鲜艳的兽皮靠垫,有熊皮、虎皮、豹皮、金丝猴皮……营营总总不下百数十张,流目其间,简直就像是在参观一项别开生面的皮货展览,当然以此来接待与会者,更显得别有一种贴身的亲切,宾至如归的特殊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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