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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譚嘯一聽他忽然又變客氣了,心知此老定是一極為狡黠的人物,當時微笑道:「老人家有話請說。」

  雪山老人伸舌舔了一下厚唇,問:「老弟!你的內功可曾練到了三花蓋頂、五氣朝元的地步?」

  譚嘯一怔,臉色微紅道:「這個——」遂又一笑道:「雖未至此地步,卻已打開任督、奇經八脈,三十六諸天境地,也已貫通,離三花蓋頂、正氣朝元也不遠了!」

  老人作了一個狡笑,聳肩道:「老弟!這並不是我說話不算,要學我那兩套功夫,內功沒有如此根底,是不行的。」

  他搓著手,又笑了笑,試探著問:「怎麼樣?咱們再換兩套別的功夫怎麼樣?三套、四套都行!」

  譚嘯不由一怔,心說不好,這老傢伙竟想耍賴,我可不能上他的當。聽袁大哥說,此老一向把這兩套功夫,視為不傳之秘,怕是他掉耍的花槍吧!

  想著搖了搖頭,老人不由面色一沉,又堆笑道:「老弟!別太不知足了,凡是能受我一技之傳者,在武林中,大可揚名立萬,你又何必非要——問題是你自己底子不夠,怎麼能怨我呢?」

  譚嘯哈哈一笑,把手中酒囊,猛然往地上一擲,立身一揖,面色如同罩上了一層寒霜,朗聲道:「我譚嘯不遠千里而來,只當老先生你是一個人間高士,今日一見,實令人寒心!」

  雪山老人面色青紅不定,有些發怒地聽著。譚嘯繼續道:「小可生就怪癖,寧食仙桃一口,不食爛桃一筐。老先生既推三阻四,語詞奸詐,小可這就告別,至於你老另傳別技的好意,小可心領就是,哈!」

  他聳肩一笑,又道:「武林中盛傳的『五字碑石令』竟是如此一個騙局,令人齒冷!齒冷之至!」

  這一番話,直說得雪山老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頭上直冒汗,看著譚嘯這種激昂慷慨之態,他一時竟答不上話來,只是嘻嘻地笑著。

  譚嘯一揖之後,直向門外就走,他盛怒之下,大步而出,待行出房門六七步之後,才發現足下竟還是穿著人家的拖鞋,不得已,又重新轉身而回,才一進門,卻見老人面門而立。

  譚嘯怔了一下,正要彎腰脫鞋,忽見老人雙掌向外一伸,直奔自己兩肩上拍來。譚嘯不由一驚,忙向後一仰,但覺頭頂人影一閃,老人已由自己頭上掠了過去,譚嘯正要轉身,卻覺得兩處大筋上一麻,已為老人雙雙拿住了雙肩麻筋。

  雪山老人這種快捷的身手,確實令人戰兢。譚嘯尚未看清他怎麼出手,已受制於人,頓時只覺全身一陣顫抖,額角上涔涔汗下。

  但他仍能發話,冷笑道:「這是為何?莫非——我——」

  才說到此,老人已大喝道:「住口!」

  譚嘯不由閉嘴不言,卻聽得背後老人發出夜貓子似的一聲長笑,抖聲道:「好個小兔崽子,你有幾個腦袋?你憑什麼向我發這麼大脾氣?你簡直是混蛋一個!」

  他說著分出一隻手,一托譚嘯的腰,把譚嘯整個身子舉了起來,大踏步向房後走去!

  譚嘯咬牙切齒道:「你不傳我功夫就算了,怎可如此對我?」

  老人又是一聲長笑:「我還傳你功夫?沒揍你就是好得了!我這一輩子見的人物多啦,還沒見有你這麼橫的!好!好!我們看看誰厲害!你好大的膽子!」

  他一面說著,一面托著譚嘯,飛快地走到了茅屋後邊。譚嘯想不到此者竟是這麼大脾氣,自己落在他的手中,看來真是慘了。

  這茅屋之後,是高可聳天的石峰,就在石壁間,鑿有兩個洞穴,為鐵柵緊緊封著。

  老人一面托著他,大步走著,一面冷笑道:「你先陪我的黑子住幾天,看你還厲害不厲害!」

  譚嘯心尚不解何謂「黑子」,就見老人伸出一足,把鐵柵門勾開,雙手一抖,已把譚嘯送了進去,就勢一帶門,「噹」的一聲,關了個嚴絲合縫。

  譚嘯就勢一滾,已站了起來,倏地撲向鐵門,奈何鐵門已關上了。

  這時卻聽見身側獸喘喋喋,鼻中更是聞得一股臊臭味,他猛地轉過身來,不由嚇得後退了一步。原來就在他身前三尺左右,另有一扇空格鐵柵,正有一極大黑熊,攀欄而立。一張狒狒似的嘴,伸出一半來,掀唇如血,露出兩排短劍似的牙齒,喉中正呼呼有聲地低哮著,口中滴著腥涎。

  這是一隻天山所產的大公熊,譚嘯還是第一次見到,過去雖也見過人家耍把戲,有玩狗熊的,可是那種熊和這只黑熊,在大小上卻不能比了。

  這熊站起來,竟比譚嘯還要高出一頭,腰背極粗,怕二人合臂也抱不過來。前身自頸以下,生著如雪似的白毛,背部毛色漆黑如墨,一雙黑亮的眸子,兇惡地瞪視著譚嘯,其狀猙獰已極。

  譚嘯陡然見狀,不免大吃一驚,後見當中有鐵柵隔離著,心才放寬了些,這時卻見鐵門外的老人,正咧口得意地笑著。

  譚嘯本想破口大罵,可是想了想,卻是一言不發,退至壁角,把身子蹲了下來,連看也不去看他一眼。

  雪山老人怪笑了一聲:「你安心在此住些時日,我要煞一煞你的火性,到時自會放你出來!你如再敢無理,我就關你一年半載,看你又能如何?」

  譚嘯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雪山老人以手指了一下峰前雲海,嘻嘻地笑道:「每日子午二時必有冰雹寒威,其寒冷程度,到時你自能體會,你必須要忍耐。」

  他說罷轉身而去,譚嘯內心十分憤怒,想不到此老竟是如此一個不通情理、固執偏激的老人,只怪自己方才出言衝撞了他,看來自己學技不成,反倒要在此大吃一些苦頭了。想著歎了一聲氣,喃喃道:「袁大哥,你可害死我了!」

  一言甫畢,只聽身側震天價的一聲大吼,嚇得譚嘯忙滾坐一邊,卻見竟是那大熊,正怒睛掀唇朝著自己發威,一隻熊掌伸出鐵柵以外,向自己抓著,僅僅距離自己面門兩三寸;而這石洞地勢極小,再想後退一寸也是辦不到的。

  譚嘯不由嘆息了一聲,既無退路,又不能坐以待斃,說不得只好應付一下這畜生了。

  想著又仔細地打量這隻大熊,越看越覺這傢伙碩大無朋,竟是自己生平僅見,一雙熊掌箕開著,大如棋盤,又厚又長,襯著它那半截鐵塔似的身子。兩臂如桶,腰大如缸,這東西如在深山中出沒,只怕獅虎見了它,也要盡速迴避。

  想著,見它一隻巨掌在自己面前兜來兜去,口中發著怪聲,像是故意引逗自己為樂似的。少年人好奇本是本性,譚嘯一時提內力貫之右腕,想試試它到底有多大勁力,同時也想給它點厲害嘗嘗。

  他這麼想著,卻不敢正面和它較勁,待它巨掌由自己臉前甩過時,譚嘯倏地舒腕,猛地叼在它的巨掌之後,用全力往鐵柵上撞去。

  那巨熊忽地厲吼了一聲,巨掌向後一掙,這一掙之力,直把譚嘯整個身子給蕩了起來,「撲通」一聲,摔倒在一邊,痛得「啊喲」一聲,一時只覺右掌虎口發熱,直似裂開了一般。

  如此一試,算是把譚嘯心給冷了一半,可是他的內力,卻也使那巨熊吃了苦頭,這畜牲本是天山特產,名叫「白黑子」,是稀有的熊種之一,生具神力,力裂虎豹,在雪嶺之中出沒,無異天山之王。被雪山老人擒獲時,尚是一隻出生不久的幼熊,本是一對,後來因病死了一隻,只剩下它獨自一個,老人已養了五年左右,幾通人性,素日喜愛十分,差不多隔日就來探看一回。它眼目之中,除了怕老人以外,何曾怕過任何人,想不到今日為一陌生人一握之下,一隻右掌痛徹心肺,不禁怪聲厲吼起來,一雙巨掌平空蕩著,拍打著鐵門匡匡直響,那種聲勢,真是驚人已極。

  譚嘯嚇得緊縮壁根,心內忖著,幸虧有當中這一層鐵柵門隔離著,否則就不堪設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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