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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收著,收著──」姓帥的聲音放小了,幾乎附在了小鶴的耳朵邊上:「別讓人看見,爺心裡疼你,只管收著就是了!」

  徐小鶴低下頭「吃吃」地笑著,那樣子既害臊又似貪婪,真把個出身「堂子」姑娘的窘態演活了。

  「有幾句話爺要問問你。」姓帥的附在她耳邊上說:「或許還要你幫上個小忙──當然,事情成了,還要重重地謝你。」

  「真的──」小鶴睜大了眼睛問:「啥事兒呀?您說吧,只要能幫上忙的,一定幫。」

  「小聲點!」姓帥的摸了一下下巴,向著憑舷面水的公子錦看了一眼,聲音越加的小:「剛纔跟你說話的那個人,真是你的老相好?」

  「你是說他?」

  「別指!」姓帥的趕忙壓住了她的手,又為小鶴機靈地抽了出去。

  「對啦!」他說:「他是幹什麼的?」

  小鶴說:「你是問楊大爺?」

  「他姓楊?」姓帥的臉上帶著懷疑:「你沒弄錯?我是說──他真的姓楊?」

  「當然沒錯。」小鶴說:「楊大爺是幹綢緞生意的,買賣可大啦,有錢著呢?」

  姓帥的「嗯!」了一聲,半天沒有吭氣兒。

  「咦──帥大爺!」小鶴好奇地問:「你問他幹嘛呀?你們認識?」

  姓帥的說:「你就別問了,姑娘──你幫我個忙,把這姓楊的在揚州的地方摸清楚了,告訴我──」

  嘴裡說著,手勢前送,又是一錠銀子送了過來,小鶴照收不誤,一時眉開眼笑。

  「那還不簡單?我現在就告訴你。」

  「啊──你已知道了?」

  小鶴點點頭,小聲地說:「城南有一家福慶坊綢緞莊,你可知道?」

  姓帥的愣了一下,說:「當然知道,怎麼,這個姓楊的竟住在那裡?」

  「對啦──他們是親威──楊大爺每一回去蘇州都住在那裡!」

  「你沒有弄錯?」

  「當然不錯!不信你現在就問他去?」

  「不不不──」姓帥的冷冷地說:「他到底姓不姓楊,回頭我們就知道了,這件事你不要跟他說,而且,我還要提醒你,這個人你還是少接近的好。」

  徐小鶴一臉迷惘,莫名其妙的樣子。

  姓帥的哼了一聲,笑了笑,站起來說:「沒事兒──」又拍拍她的肩說:「相好的,咱們蘇州見了!」便自晃晃悠悠地往一邊去了。

  公子錦在船上轉了一圈兒,著實地注意了一下,徐小鶴曾說共有三個人在盯著自己,可是除了那個抽煙的老頭以及方纔與小鶴說話的那個馬臉漢子之外,那第三個人到底在那裡?著實令他大感納悶,看了半天也沒有一點頭緒,待要向徐小鶴暗中打聽,卻不想目光望處,小鶴已離開座位,又復與那個馬臉漢子湊在一塊,不時指點口上談個不休。旁人眼裡自當是「婊子無情」,只以為徐小鶴這個妓女,在忽然搭上了馬臉漢子這個新客人之後,立刻把公子錦這個老相好甩開一邊,卻也在情理之中。

  此行公子錦使命重大,決計不能出任何差錯,原來還有些擔心自己人單勢孤,萬一遇見了強敵,或是眾寡懸殊,有些力不從心,難得中途出現了徐小鶴,憑她的機智聰明,總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倒是始料非及。

  倚著船桅柱子,耳聽著帆櫓的欸乃聲,雖說是日上三竿,卻是就著和煦江風,絲毫也不覺得炎熱,算計著還有些時候才可到達,公子錦乾脆摒除雜念,閉上眼睛打上一個盹兒。

  一陣哄笑聲,卻又把他由夢裡驚醒。

  渡船上人聲嘈雜,爆笑如雷,原來是船途無聊,幾個腳夫為打發時間,竟自摔起跤來。

  一個黑壯的胖子,脫光了上身,只著一條短褲,胸脯上全是黑毛,正與兩個騾夫扭在一團,雖是以一敵二,卻毫無敗象,反因力大無窮,把對方兩個騾夫屢屢摔倒在船板上,發出沉重的砰砰聲響,引逗著全船旅客不時爆發出叫好歡笑聲音,熱鬧得緊。

  公子錦轉個身子,半倚船桅,還想繼續再打個盹兒,目光掠處,卻接觸到一張滿佈皺紋的老臉,分明直逼眼簾,就在面前。一驚之下,忙自坐好了身子,頓時睡意全消。

  「相公爺可要買花?白蘭花,香啊──」

  嘴裡說著,這婆子面帶笑容,把一束串好的白蘭花,直送到公子錦面前。

  一陣撲鼻清香,隨著那婆子手中白蘭花直襲過來,香得離奇,幾令人不堪承受。公子錦心裡一動,本能地即時閉住呼吸,同時右掌猝起,順勢以拒說:「幹什麼?」

  老婆婆幾乎站立不住,身子一晃,幾乎坐了下來。

  「喲!」

  似乎是吃驚不小,老婆婆睜大了眼睛望著公子錦,半天才回復笑臉道:「相公爺,買一把花吧!」

  公子錦搖搖頭,不悅地道:「不要,不要,那有男人家買花的?」

  老婆婆咧嘴笑說:「買了給那位姑娘戴啊!」說著,向那邊的徐小鶴看了一眼,原來二人先時的邂逅,打情罵俏,大家都看見了。

  這麼一說,公子錦倒不得不多看上這婆子幾眼了。

  實在是毫不起眼的一副賣相,總有六十好幾近七十歲的年紀了,一件黑夏布褂子,挽著兩隻袖子,露出黑瘦黑瘦的一雙胳臂,一頭白髮,亂草似地蓬著,身子既高又瘦,看上去卻很硬朗。

  這樣的一個人,原是極其尋常。卻因為公子錦心裡機警,卻也另有所見。

  公子錦抬頭再次打量對方,不期然便與這婆子的一對眸子迎在了一塊──那卻是震人心神的一霎。怎麼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賣花婆婆,竟然會凝聚著如此內爍力的目神,這一點,公子錦憑著自己精湛的內功,幾乎一眼即可斷定──

  「是了,就是她了!」

  現在他幾乎可以完全斷定,暗中監視自己的那第三個人就是她了。

  也就在他忽然有些警覺的同時,一陣頭暈目眩,使他幾乎難以自持,隨即使他頓時有所明悟,雖然他一上來千般小心仔細,亦不禁為對方所乘,百密一疏地著了對方的道兒。

  那意思也就是說,對方婆子對自己弄了鬼──那一束白蘭花裡,必然埋設有詭詐勾當,多半是懾人心魄的迷幻薰香,使之混淆花香之內,使人猝然無防,一嗅之下,便著了道兒。

  公子錦有此一悟,心知不妙,卻不欲讓對方婆子看出端倪,一面舉手揮動,讓對方走開,卻把視線轉向一邊,不再向婆子多看一眼。

  這一霎,公子錦調聚真神,提吸丹田,強自鎮定,不使真力潰散,卻是先時一嗅之下所中的「花毒」,極為強烈,雖然至微,卻是花性強烈,幾乎難以自恃,當場昏厥。

  他心裡明白,自己此刻雖未昏厥,當場不省人事,卻也僅此而已,事實上全身疲軟,舉手不能,此時此刻若是對方老婦人甚或任何一人意欲加害自己,都簡單之至,毫無對抗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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