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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賣花老婆婆似乎對於公子錦的未曾昏迷大惑不解,一副芒然不解神態,忽地身子一轉,繞到了公子錦正面身前,睜著一雙三角眼,目不轉睛地向他看著。

  「相公爺──你怎麼啦?病了?」

  說時腳步移動,試探著已逼近到公子錦身前站定,公子錦其時已完全確定,對方這個賣花的老婆婆必將不利於己,只是他此刻除了能虛張聲勢地睜著一雙眼睛,表示他並沒有昏迷之外,其它一無可為。

  老婆婆似乎已由對方獃滯的面部表情裡看出了所以,登時膽力大增。

  這時全船旅客,為現場的摔跤角力所吸引,爆笑叫好之聲,不絕於耳,誰也不曾注意到船角一隅,發生在公子錦身上的細小瑣事。

  賣花婆子嘴裡怪笑著,俯身而近,就著公子錦耳邊說:「相公爺,你這是怎麼啦?」

  嘴裡說著,這婆子竟自探手向公子錦懷內摸去──卻是就在這一霎,一縷細小的尖銳破空聲直襲她腦後,力道之尖銳犀利,使這婆子不敢等閒視之,嘴裡「啊」了一聲,身子霍地向左側方一個打轉,疾若旋風般閃了開來。

  那是一枚極為細小的竹籤,或是人們用來剔牙的牙籤吧!即使留神細看也難以看清。賣花婆子自非等閒人物,一望之下即知道,對方發射暗器的這個人,必然具有非常傑出的身手,設非有極為精純的內功造詣,萬萬難以施之於如此細小草芥物什,即所謂「落葉飛花,傷人於百步之外」。

  老婆子心裡的震驚,自是可以想知,卻是此番震驚,也只能存諸內心而已,眼看著那小小竹籤「嘶」地飛落船外江心,自是難以追尋。

  賣花婆子即不願顯示其本來面目身份,便只能啞巴吃黃蓮心裡有數而已。經此一來,自不能再向公子錦出手,卻是暗中向自己出手的這人又是誰?

  一船人亂糟糟的,正自圍著兩個摔跤的人笑鬧得不可開交,老婆子把心一橫,正待第二次出手,向公子錦身邊偎去,忽然,一根旱煙袋杆橫出,攔住了她的去處。

  「來,老婆婆,我買你的花,拿過來讓我挑挑!」

  ──正是先時坐在高處的那個抽旱煙的老頭兒。

  賣花老婆子愣了一愣,赫赫笑了幾聲,一雙三角眼,頻頻在眼前老頭兒身上打轉。

  「老婆子真正有眼無珠了,怎麼連謝老太爺在這裡都沒看見?失禮,失禮!」

  老頭兒徐徐地噴出了一口煙,轉過身子來,一面咳嗽,慢慢蹁向一邊。

  賣花婆子跟上去,陰陽怪氣地道:「怎麼,今天是什麼風,居然把你老人家也吹動了,老人家一向可好?」

  謝老頭就著江水「噗」的一聲,吹出了煙蒂,臉上神色陰晴不定,鼻子裡哼了一聲,哈哈笑道:「怎麼,盧九婆,你也要插上一腳?這可就太熱鬧了!」

  賣花婆子一笑說:「這話怎麼說?謝老太爺你倒是說說清楚呀!怎麼你來得,我老婆子就來不得?」謝老頭一面磕著煙袋桿子,卻把雙細長的眼睛不時瞟向坐著的公子錦,後者一舉一動,全在他的觀察之中。

  「咱們是老交情了。」謝老頭嘴角掛著不屑:「有幾句話不得不奉勸你,這個燙手的山芋,祇怕你接不下來。」

  「那可也難說。」老婆子呵呵地笑了,露著一嘴黑牙道:「如果你謝老太爺不存心跟我過不去,我倒想要看看還有什麼人敢擋在我前頭?」

  謝老頭哼了一聲,冷下臉道:「那你就等著瞧吧。」

  冷冷一笑,他又接下去道:「別的不說,就這位正經主兒,也不是好打發的,哼哼──你以為你那『春風斷腸絕命香,天下至毒,無人不懼』一經中人必將人事不省,可以任你宰割?卻是眼前如何?」

  盧九婆神色一震,待要恃強,反脣相譏,不意目光轉處,心裡大大吃了一驚。

  原來先時他認為己呈癱瘓的公子錦,此刻竟然不在原處,顯然消失不見。

  這一驚,頓使她大起恐慌,只以為是眼前謝老頭故意弄的手腳,一時怒由心起,方自把臉色一沉,卻是目光轉處,公子錦赫然又自出現眼前。

  卻聽得鑼聲連響,敢情是渡船已到了盡頭,大家紛紛向船頭擁進,人喧馬嘶,雞飛狗跳,一時亂作一團。

  盧九婆顧不得再答理謝老頭,徑自向船頭擠進,卻是怎麼也快不了,總有個人在前面擋著,好不容易擠上了岸,再看公子錦,早已不知去向,非但公子錦不知去向,便是先時和他在一起的那個風騷疑似娼妓的年輕風騷少女,甚至剛纔與自己說話的那個謝老頭兒,俱都不見蹤影。

  這個盧九婆在武林黑道上,並非是無名之輩,說起來也是響叮噹的角色,想不到此番為圖重利,破例向公子錦親自出手,竟自弄得如此灰頭土臉,居然近在眼前,伸手可及的人也會跟丟了,簡直是笑話。

  碼頭上到外都是人,亂成一片。

  盧九婆越想越氣,更不甘心,兩隻手分著人群,向外擠出,一眼看見公子錦與徐小鶴雙雙跨在驢背上,正自馳向郊道,心裡一急,不由分說,雙手著力之下,身邊人如何當受得住?頓時衝撞倒地,亂了個唏哩嘩啦。

  老婆子急了,心裡更惦記著怕謝老頭兒搶在自己前頭,一時連「武者」不輕易施展武功的禁忌也顧不得了,嘴裡怪叫一聲呼地騰身而起,直向著公子錦策騎處追去。

  一連三數個起落飛縱,撲到眼前這片稀疏樹林,算計著只要抄過樹林那一頭,便可趕在公子錦上路的小道前頭,卻是呼地一聲,一個人由側面縱出,不偏不倚,又自攔在了她前面。

  高高的個頭,闊肩膀,一條大辮子巨蛇也似地盤在脖子上。這個背影對盧九婆來說,應該是絕對不會陌生才是,忽然間使她記起來從剛纔下船開始,便是這個傢伙一直就攔在自己前頭,幾次三番地作梗,使自己不能快速追上去,現在又來了,這是存心找碴,簡直是跟自己過不去嘛!

  盧九婆「嘿」了一聲,腳下一個搶步,雙手順水推舟,猛力的直向對方背後擊去;同時十指張開,宛若鋼鉤,似推又抓,力道極是猛厲,顯然是內功中頗具實力的「大鷹爪手」,盧九婆心惡對方過甚,恨不能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

  偏偏前面那人非比等閒,隨著盧九婆的雙手齊出,這人身子向前一個平伏,動作恰到好處,正好閃過了盧九婆的雙手,卻是險得緊。

  盧九婆的十根手指簡直是擦著對方的背脊樑滑過去的,這一抓空之下,似乎是整個人都撲了上去,也虧了這老婆子,果然身手不凡,一招落空之下,腳下用力一點,呼地竟由對方背上掠了過去。

  卻是這個人也是個不易打發的主兒,盧九婆一式撲空,卻予他有了可乘之機,冷笑著叱了聲:「打!」一掌反向盧九婆背上拍來。

  盧九婆「呼」地一個旋身,舉手以迎:「噗」兩隻手迎在了一塊。

  雙方力量都稱十足。

  一觸之下,各自身子都大大為之震動了一下,緊接著卻像是兩個木頭人樣地定住不動。

  盧九婆這才算把對方看清楚了──四十六七的年歲,濃眉大眼,一張長馬臉,剛刮過的臉,看上去甚是意氣軒昂。

  「你又是誰?想死嗎。」

  一言即出,盧九婆更不留情,左手猝起,五根手指形若一把鋼鉤,直向對方漢子臉上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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