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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原來徐小鶴正在扮演一個風塵賣笑的姑娘,在不期然遇見了自己這個過去的「恩客」時,一種情發自然的曖昧姿態,難為她一個素知自愛的姑娘人家,何以能對一個風塵女子,有如此深刻的體認表現?雖知其為假意做作,亦不免令人身愛之下為怦然心驚,意亂情迷。

  徐小鶴一面把身子偎近,巧笑情兮睜大了眼睛「白」著他道:「這是故意給那個傢伙看的,你是怎麼啦──別露了馬腳呀。」

  這麼一說,公子錦才忽然明白過來,敢情這番做作表態,理應是雙方面的,那有對方姑娘一個人唱獨臺戲的道理?

  再想徐小鶴有此做作,必然有她的道理,自己此行關係重大,萬萬不能有所失閃,若是為人起疑跟蹤察看,總是討厭,不如將計就計,且就小鶴姿態,權充一次風流客吧!

  當下吟吟一笑,大聲道:「回頭到了地方,俺們得好好聊聊,不過才半年多不見,姑娘你卻是越發出落得標緻漂亮啦!」

  說時將勢就勢,可就把徐小鶴緊緊摟在了懷裡。

  小鶴嬌聲笑說:「還說呢,爺您發了財,連我們都不認得了,這可是從那裡來呀。」

  公子錦說:「還不是老地方呀!」

  「還住在銅城?」

  「家在那呀!」公子順嘴往下溜:「可幹我們這行的,那有個準兒呀──要不,也就不會認識你了,是不是呀──小寶貝兒!」

  說時,還特意地抬起手來,在小鶴腮上捏了一下,小鶴的臉一下變得紅通通的──或許她此刻心情也同於方纔公子錦一般,對於公子錦這般生動熟練的演出,大感存疑,臉上雖是笑靨依舊,卻由不住狠狠地用眼神兒瞪了他一眼。

  公子錦自己也不禁暗暗好笑,蓋因為方纔還在奇怪小鶴的表演逼真,不旋踵間,自己卻也步其後,裝得比她更不在意。可見得人心的奸詐,實在善於作偽,有些事情並不需要親身,經歷一樣也要融匯貫通啊!

  兩個高手,表演到此,按說便可以適可而止了,偏偏徐小鶴所見有異,此番演來連自己也覺得肉麻的動作,還不得不繼續下去。

  「爺──你呸!」

  一隻瘦纖纖的玉手在公子錦胸脯上拍了一下,把身子坐好了,就勢左右打量一眼說:「您的貨呢?身邊怎麼也沒有個夥計跟著?」

  公子錦說:「人貨都先下去了,哪能要我自己押著,這樣一個人才方便利落呀!」

  說著,抬手又要不老實,小鶴卻巧妙地閃開了。

  「不來啦──爺您再──我可就──」一面咭咭笑著,把頭就近公子錦耳邊,小聲道:「你知道有人盯著你嗎?」

  公子錦眼皮也不撩一下,小聲說:「知道,不就是抽旱煙的那個小老頭兒嗎?」

  「那是一個。」小鶴就著他耳邊媚笑著悄悄說,「那只是一個,還有兩個你沒看見。」

  公子錦由不住嚇了一跳。

  「別看。」小鶴附在他耳邊說:「我早就為你留意著啦,你只當不知道,一切照舊,回頭船靠了岸,由我來對付他們。」

  「這可就多謝姑娘了。」公子錦「哈哈」笑了兩聲,聲音放小了問:「據你所知,這些人是幹什麼的?又為什麼要盯著我呢?」

  「好奇怪的問題!」小鶴說:「這還是我想問你的,你反到問起我來了。」

  公子錦只是笑,按說,他與陸先生以及眼前姑娘,具有很深情誼,此番受傷,若非是得力於他們師徒大力援手治療,怕已是命喪黃泉,這筆恩情,理應肝膽相照,不再藏私,只是眼前這件事,關係重大,萬萬不得走露一點風聲,雖至親好友亦不例外,如此便只好裝糊塗,傻笑而已。

  公子錦哈哈一笑,站起來走向船舷。

  這一面江水遼闊,朝陽照射裡水面上激發出萬點金星,偶有小魚兒的橫出掠波以及水鳥的低飛來去,更為眼前增添了幾許詩情畫意,四周的環境是如此的寧靜,卻又似包含有強烈的動態,好像隨時都有可能要爆發出來些什麼似的──

  徐小鶴作勢剛要站起來跟過去,卻有一隻手忽然按在了她的肩上。

  「別走,相好的,咱們聊聊。」

  一嘴的油腔滑調,這個人老實不客氣地儘自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徐小鶴其實早就看見他了,更注意到他的蠢蠢欲動,以她目前所喬裝的身份,是不在乎和這些「生張熟魏」搭訕的,因此她也就老實地坐著不動。

  「喲──這位爺,我可是不認識你呀。」

  說時,她仰首撩騷地翻起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向那人看著,真個有勾魂攝魄之勢──這個人即使並不好色,在她這般魅力之下亦情不自禁地為之怦然心動,只看那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也就可以猜知。

  四十六七的年歲,濃眉大眼,長長的一張馬臉,鬍子剛剛刮過,青糊糊的一片,襯著他豪邁的那種氣勢,越覺著十分精悍,頗有凌人之勢。

  「你可是好記性,連你帥二爺卻不認識了。」

  ──這話八成兒是說給身邊各人聽的,或許也包括那一頭的公子錦在內,證明他的此舉並不孟浪,雙方原是認得的。

  接著這個話頭,來人更是輕薄地抬起一隻胳膊,向徐小鶴肩上攀去,卻被後者機警地躲開了。

  「是嗎?二爺,咱們可是瞧著你怪眼生的!」小鶴認著眼前人,納悶地問說:「咱們真的見過?」

  「錯不了!」這人說:「去年在鹽市上,你忘啦?」

  既是風塵中人,便少不了一番做作工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眼前既是遇見了鬼,便只當是在說鬼話了。

  徐小鶴「啊──」了一聲,無可無不可地便自承認了,一時眉開眼笑地道:「您是說鹽市劉大掌櫃的做壽的那一次?」

  「對啦,──就是那一次──」姓帥的赫赫的笑著,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臉,又為小鶴機警地躲過了。

  自然,他們的這番應對動態,公子錦全都看見了,既然小鶴出面周旋,甘心樂意,當然其中必有道理,公子錦也就樂得視而不見,倒要看看往後發展究竟是什麼情況?

  一番打情罵俏之後,那人終於吐露了心聲,其實正在徐小鶴意料之中。

  把一錠足有十兩的嶄新銀元托在手裡,悄悄的遞了過去,姓帥的面現曖昧地笑著:「呶──爺賞給的,收著。」

  徐小鶴心裡罵著:「該死的王八!」臉上卻越加地笑態可掬。

  「喲──這可是不敢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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