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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徐元平閉上雙目,開始運氣,此時,他脈穴早已暢通,行動極是快速,片刻間已入渾然忘我之境。

  待他運氣醒來,睜眼看時,這荒涼破落的大殿上,已是燭火輝煌,神丐宗濤和那小化子,早已到此。兩人靜靜的站在大殿中央,何行舟手執金牌,當門而立,臉上微顯焦急之色。

  神丐宗濤嘴角間微現著一絲悽涼的笑意,神色間似悲似怨,一副英雄窮途末路之感。小叫化卻一臉愁苦,垂首一側,額角間汗珠隱現,顯然,他心中正有著無比的緊張。

  一種莊嚴悲愴的氣氛,籠罩著這破落的大殿,徐元平緩緩的長吸了一口氣,回頭望去,只見丁玲、丁鳳緊偎一起,躲在他身後。不禁一皺眉頭,正要開口責問,丁玲突疾伸右手食指,按在櫻脣之上。徐元平祇得把欲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

  三人存身之處,正好在供臺神像之後。被供臺倒映的陰影遮住,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丁玲做事又極細心,趁徐元平運氣療傷之時,早已把留在殿中的痕跡毀去,宗濤和那小叫化子心情都極沉重,根本就沒有留心四周景物。何行舟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亦無思料及此。這麼一來,徐元平和丁玲、丁鳳的隱身之處,才算沒有被發覺。

  只聽神丐宗濤長長嘆息一聲,問道:「現在天色到什麼時了?」

  那小叫化子探頭向外面望了一陣,道:「正交子夜三更。」

  何行舟冷笑一聲,接道:「師叔既答應了來和師父相見,決然不會失約。」宗濤黯然一聲長嘆,緩緩盤膝坐下,閉上眼,運氣行功。他內功深厚,略一靜坐,立時靈臺空明,雜念頓消,耳目也特別靈敏。

  忽聽他冷哼一聲,霍然睜開雙目。話還未說出口,突聞佩環叮噹,四個紅衣婢女,護擁著一個珠光寶氣的綠衣麗人,姍姍步入大殿。

  何行舟疾向旁倒讓了兩步,躬身笑道:「弟子何行舟敬迎師叔玉駕。」

  綠衣麗人綻脣一笑,目光瞥掠何行舟臉上而過,直對宗濤走去。神丐宗濤站起身子,抱拳一禮,笑道:「咱們已十餘年未見過面,師妹的風姿依然如昔。」

  綠衣麗人冷然一笑,道:「師兄找我到此,不知有什麼教育吩咐?」

  神丐宗濤名震大江南北,豪氣干雲,武林道上人物,對他無不謙讓三分,不知何故見了這綠衣麗人,竟然手足無措起來,半晌才訥訥地說道:「這個師兄擔當不起,不過──」

  綠衣麗人聽他不過了半天,仍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禁微微一顰柳眉,冷冷地接道:「你既然沒有什麼事情,我要走了。」說完,緩緩轉身而去。宗濤高道:「師妹請留步片刻,小兄有事請教。」

  綠衣麗人微現慍色,道:「什麼話快些請說,我無暇在此久留。」宗濤嘆道:「過去之事都已成過眼雲煙,難道師妹心中還在記恨不成。」

  綠衣麗人突然放聲一陣格格嬌笑,道:「師兄太客氣啦,我那敢記恨於你,哼哼!我已沒有閒情逸致再想到過去之事了。」

  宗濤道:「既然如此,只求師妹看在先師份上,把金牌交還小兄,使咱們金牌門的武功,不致在江湖之上失傳。至於小兄個人,願聽受師妹任何裁決,我已年近古稀,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那綠衣麗人冷冷答道:「咱們金牌門的祖師,早有遺訓,誰能得到金牌,誰就是本門中掌門之人。金牌既然在我手中,你竟還以掌門身份自居。此等行徑,實有藐視咱們金牌門的掌門祖師遺規之播,也虧你說得出口。」宗濤被她斥責的呆了一呆,正待答話,那綠衣麗人又搶先說道:「再說師兄已存下必死之心,我如把金牌交付於你,祇怕你那衣缽弟子,也無能保得金牌。如若咱們金牌門中的金牌被人搶走,那可是愧見歷代師祖的大辱之事。」

  何行舟掃掠了宗濤和那小叫化子一眼後,道:「師叔潛隱深山,苦研咱們金牌門中武功,早已身集大成。此次出山,心懷大願,要把咱們金牌門的武功,在江湖上發揚光大,和天下各門各派,以及近年崛起江湖的一宮、二谷、三大堡以爭長短。」

  宗濤吃了一驚,道:「什麼,咱們金牌祖師遣規,代代只傳兩人,行俠江湖則可,如若要和人逐霸武林,勢必得廣收弟子,此乃有違祖師遺規之事,如何能做得。」

  綠衣麗人突然一沉臉色,嬌如春花的粉臉上,霎時間如罩上一層寒霜,冷冷地說道:「這又有什麼不可,祖師雖有代代只傳兩人的遺訓,但是並無限制各代門人收徒年限,我如廣收弟子,各分輩數,代授武功,既不違背師祖遺規,又可擴大咱們金牌門的門戶。」

  宗濤嘆道:「這麼說來,師妹已決心擴大門戶,放手胡鬧了。」

  綠衣麗人怒道:「金牌既然在我手中,我就是金牌門掌門之人,你這等藐視於我,難道我不敢懲治你嗎?」宗濤放臉大笑道:「老叫化一生縱橫江湖,所向無敵,生平淺有掛念在心上之事,唯一大憾,是未能追回師門金牌,今宵既然目睹師門金牌,死而無憾──」

  綠衣麗人突然輕揚羅袖,掩口嬌笑道:「我這次重出江湖,早已由傳誦之中聽得師兄大名了,果真是名播遐爾,威動大江南北。」宗濤道:「好說,好說,老叫化──」

  綠衣麗人不容宗濤再接下去,又搶先說道:「師兄盛名得來不易,如果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不覺著有些不值得嗎?」

  丁玲附在徐元平耳邊低聲說道:「這女人陰險得很,不知要如何擺佈神丐宗濤了。」

  只聽宗濤哈哈一笑,道:「老叫化下愚之人,恕我不解師妹言中之意。」

  綠衣麗人突然緩移蓮步,向宗濤走來,臉上笑容如華,媚態橫生。

  宗濤似是很怕那綠衣麗人的笑容,望了一眼,立時垂下頭去,向後退了兩步。

  小叫化看得一皺眉頭,緩步向師父身側移去。何行舟卻面現激憤之色,雙肩一晃,欺到那綠衣麗人身後,探手抓住那綠衣麗人的香肩,向後一拉。硬把她向前緩行的嬌軀,拉的倒退了三步。此人大悖倫常的放肆舉動,只看得神丐宗濤臉色大變,冷哼一聲,忽的舉起右手掌。何行舟一舉手中金牌,大聲喝道:「跪下。」宗濤揚起的掌勢還未劈出,但見何行舟高舉手中金牌,祇得緩緩屈膝而跪。那小叫化子緊陪師父身側,也跪了下去。

  綠衣麗人微微一顰柳眉,白了何行舟一眼,但並未阻擋他的舉動,緩緩的退到一側,星目流動,四面張望。

  何行舟目光中滿是怨毒,盯在宗濤的臉上,問道:「弟子已遵照約言,邀請師叔到此和師父相見,但不知師父應允辦理之事,是否已經辦好?」

  宗濤兩道冷電般的眼神,投注在那綠衣麗人的臉上,問道:「咱們金牌門中素有牌無二主之規,執牌之人,就如祖師復生親臨,師妹既以金牌門中掌門人自居,金牌卻又執在別人手中,不知叫老叫化何適何從?」

  綠衣麗人笑道:「我以掌門身份,要何行舟代我行金牌令諭,有何不可?」宗濤微微一嘆,道:「罷了,罷了,老叫化實不願親眼看著咱金牌門的醜事,揚拂在江湖之上,倒不如死在金牌令諭之下,落個眼不見心不煩──」

  何行舟冷笑一聲,道:「你想一死百了,祇怕沒有那麼容易!」突然提高了聲音,接道:「三日之前,我傳下金牌令諭,要你去奪取南海門下奇書,今宵限局已滿,還不交呈奇書,用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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