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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宗濤忽然長嘆道:「老叫化縱然願盡力而為,但對方中人,個個武功不弱,能否如願,很難預料。」

  何行舟道:「師父武功高強,弟子知之甚深,如肯全力施為,奪書絕無困難。」

  宗濤突然一整臉色,肅容說道:「三日之後,你約他仍來此廟相會,屆時老叫化如若交不出南海門中奇書,自當面對金牌,以死謝罪──」

  何行舟接道:「他願否應約,弟子沒有把握,但我定當把師父之言,轉告就是。」

  宗濤道:「你師叔如不應約而來,老叫化縱然奪得奇書,也不會交你相轉。只要老叫化在死前把你師弟逐出門牆,他就可不受金牌約束。」

  何行舟聽得心頭一凜,暗自忖道:看來師叔不到,他縱然奪得奇書,祇怕也不肯交我。如他真把小叫化逐出門牆,讓他帶著奪得奇書而去,不但我和師叔心願落空,且將留下無窮禍患。心念一轉,微笑說道:「師父既然想見師叔一面,弟子自當盡力勸駕,促請師叔移駕來此,和師父相晤──」他微微一頓後,又道:「師父奪書,恐難免身經劇鬥,這次責罰破例免除,三日後二更,咱們仍在此廟相見吧。」

  宗濤霍然起身,對著何行舟手中金牌一揖,道:「老叫化三日後在此候駕。」雙肩晃動,去如驚霆迅雷,人影一閃而逝。

  小叫化緊接著站起身子道:「多謝師兄金牌留情,使小叫化仍能保得雙手。」一振腕投去手中火把,大殿中驟然一暗。但聞衣袂飄風之聲,小叫化和何行舟同時躍出大殿。

  這時,風雨已住,但滿天濃雲如墨,即使破曉的天色,仍然是一片黝暗。

  徐元平屏息凝神,暗中看完了這一幕恩怨劃結的複雜活劇,仍不敢大聲出一口氣。他自知此刻功力未復,縱是平常之人一拳一腳,也可把自己置於死地。直等他確定了何行舟和那小叫化子離開之後,才長長吁一口氣,繼續運氣行功,療治傷勢。

  待他第二次行功醒來,天色已是中午時分,耳際間嬌笑不絕,不禁心頭大驚,睜眼探頭望去,只見雲夢二嬌相對坐在大殿之上,笑語清談,神情極是歡愉。

  丁玲探手由旁提過一隻竹籃,放在兩人之間,打開籃蓋,拿出一枚燒餅,咬了一口,笑道:「肚子餓啦,吃起乾燒餅也覺著滿口清香。」

  丁鳳笑道:「姐姐,咱們帶這酒菜,都已經有些涼啦,我去撿些枯枝,把它熱熱再吃。」

  丁鳳嬌笑著站起身子,丁玲卻把竹籃中的鍋碗杯筷等,一件一件的拿了出來,敢請兩人早已有準備,所有應用之物,盡放在竹籃之中帶來。

  徐元平已一夜半天沒有進過食用之物,他內功精深,本有耐餓之能,但聞陣陣酒肉香氣之後,突感饑火大熾,口中垂涎欲流。

  片刻之後,丁鳳抱著一堆枯枝乾草回大殿,兩姐妹就在大殿一角生起火來,一個司火,一個掌爐,把帶來菜餚,放在鍋中蒸炒。丁玲本極精烹飪之術,玉掌調味,濃香愈來愈是強烈。徐元平被那濃香引得垂涎三尺,幾度想呼喚丁氏姐妹。但每當話到口邊之時,重又嚥了回去。他生性高傲,雖未想到丁氏姐妹是有意用酒肉引誘於他,但向人討取食用之物,總覺難於啟齒。勉強按下飢火,閉目運氣。

  等他第三次療傷醒來,已是黃昏時分。睜眼望時,只見丁玲、丁鳳併肩而立,臉上帶著盈盈笑意,站在他的身前。

  丁玲緩緩蹲下身子,說道:「一天一夜未食,肚子就不覺得餓嗎?趁著酒菜尚有餘溫,吃一點吧!」說來深情款款,神態之間無限溫柔。徐元平低頭望去,只見眼前地上擺著七八盤精美菜肴,不覺呆了一呆,道:「怎麼?你們早就知道我躺在這裡了?」

  丁鳳笑道:「怎麼不知道,你走到天涯海角,我們都能找得著你。」

  丁玲一拉妹妹右手,讓她也蹲了下來,脈脈深情地望著徐元平道:「你也未免太大意啦,我們把菜餚在你面前擺好,你竟毫無所覺。如若我們要下手殺你,你有十條命,也保不住──」

  這番話說的婉轉溫和,只聽得徐元平既感激,又覺慚愧,嘆道:「多謝良言開導,徐元平感激莫銘──」

  丁鳳婉然一笑,道:「現在不要緊啦,有我姐姐替你護法,你可以安心運功療傷吧!」

  徐元平道:「這樣勞動兩位,叫我心下難安。」

  丁鳳道:「別說啦,快吃點酒菜,療傷要緊。前天夜晚,我把你撞了一跤,現在敬你一杯酒──」

  徐元平有生以來,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女孩子,這般款款深情的對待他。只覺兩人對他的情義深厚無比,心中大生感動。想到過去對人的諸般失禮之處,更是愧疚叢生。他本是情感最易衝動之人,當下衝口說道:「兩位這般對待於我,實使人感愧莫銘。待我傷勢好了之後,定要想法子報答兩位隆情高誼。」

  說完話,伸手端起面前酒杯。正要飲酒,丁玲突然一伸右手,抓住徐元平端酒手腕,輕聲說道:「你不能吃酒,快些放下。」轉頭又望著妹妹接道:「他正在運功療傷之際,吃酒恐將有害。來日正長,等他傷勢復元之後,咱們再好好吃一次酒。」

  丁鳳舉起手中酒杯,一飲而盡,笑對徐元平道:「你別說啦,這杯酒記到帳上,等你傷勢好了之後再吃吧。」

  徐元平放下酒杯,環顧二女一眼,舉起筷子,吃了一點菜餚,微笑著閉上眼睛,運功療治傷勢。

  三日時間,匆匆而過,徐元平在二女妥善照顧之下,不但傷勢大為好轉,而且經他數日來運氣調息,把慧空轉納的真元之氣,融化於本身真氣之中不少,內功大為精進。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了。這日黃昏時分,徐元平運息醒來,已覺本身真氣逐漸凝固,百穴暢通,已達運用自如之境,笑對二女說道:「今晚三更之前,我的傷勢就可以完全復元,三日夜來,承蒙賢姐妹這般照顧於我,實讓人感恩難忘──」

  丁玲盈盈一笑,道:「別說啦,是我們願意照顧於你的,豈能算是對你施恩,你這個人最是愛胡思亂想──」

  徐元平突然想到,今夜之中,那華衣少年何行舟要帶師叔在這古廟之中和神丐宗濤相會,如若雙方一言不合,說不定會動上手。當下急對丁氏姐妹說道:「今晚上,你們要到外面去躲上一宵,說不定今夜這古廟裡,要發生劇烈的惡鬥之事。你們留此,於我無益,而且對己有害。」

  丁玲笑道:「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快運氣療傷吧,也許你還能參與這場是非之中。」

  徐元平道:「神丐宗濤的武功,我已領教過了,何行舟和那小叫化子亦非弱手。我雖未見過何行舟那位師叔,但想來定非泛泛之人,留我一人在此療息傷勢,縱然被他發現,也不致對我下手。如果你們兩姐妹也留在這裡,情勢就不同了。如若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咱們決非人家敵手。」

  丁玲略一思忖,笑道:「此言並非無理,我們留這裡,可能會引起他們疑心,不過,留你一人在此,也是一樣危險,只要被他們發現,決難見容。」

  徐元平笑道:「他們見我獨自在此療傷,必是無意到此,或能見容於我。」

  丁玲嘆道:「私窺武林門派典規,乃江湖大忌之事,除非他們沒有發現你。一經發現,決不寬貸,縱然不把你置於死地,亦必要你變成啞吧瞎子,甚至要你手足殘廢。金牌門並非江湖上大門大派,但亦算是一個獨立門戶,這等江湖上的一般習規,自然適用。眼下只有一個妥善這策,那就是在他們未到之前,咱們先一步離開此廟。」

  徐元平道:「不行,我這最後一次運氣療傷,事關生死成敗,如若移動身子,祇怕要前功盡棄。」

  丁鳳笑道:「我去打個門板來,和姐姐把你抬上。你坐上面既可照常運氣療傷,也可適時離此是非之地。」

  徐元平搖搖頭,笑道:「不行,我在運氣療傷之時,受不得一點震動,你們還是快點走吧!」

  丁玲抬頭望望天色,道:「眼下時光還早,也許你還能在他們到此之前,完成最後一次運氣療傷,此刻寸陰寶貴,別再作無謂爭論了。」

  徐元平正容說道:「如我能在二更之前運功醒來最好,如若不能在二更之前醒來,你們必須在二更以前離此。」

  丁玲笑道:「好吧,我們遵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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