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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第八回 金牌令諭

  這是一座荒涼的古廟,院中長滿了野草,廊廂都已殘破,斷壁殘垣,看上去十分悽涼,夜暗之中,更覺陰氣森森。

  徐元平強提著最後一口真元之氣,奔入大殿之中,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噴出來兩口鮮血,暈倒地上。

  他摔倒之地,正是大殿神案之旁,兩口鮮血都噴在那殘破的神像之上。身子在摔倒之時,又被神案一擋,滾入了神像之後。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忽覺臉上一陣冰冷,打了個寒顫清醒過來。

  睜眼望時,只見閃光眩目,雷聲盈耳,原來天氣已變,正在下著大雨。這大殿年久失修,到處都是破漏之處,一股雨水,正漏在徐元平的臉上。他沉暈的神志,吃那雨水一激,忽然清醒過來。他已得慧空大師數十年修為的真元之氣,已具有極深厚的內功基礎。只因在受傷之後,不知及時調息,以致傷勢大轉惡化。經過一陣休息之後,翻動的氣血,逐漸平復下來,人也冷靜了許多。轉動一下身體,挺身坐了起來。

  閃電雷雨,增加了這荒涼破廟的陰森氣氛,一幕幕悲慘悽涼的往事,又在他腦際中展現,他想到含冤慘死的父親,養育他成人的恩師,傳授他武功的慧空大師,這些人都給予他深重無比的恩情,也留給他一筆深如江海的血債,要他去討償清結──

  思念及此,不禁心頭一凜,暗自嘆道:徐元平啊!徐元平,你自己生死事小,但父母恩師之仇,豈可不報。慧空大師傳授你武功之時,對你寄託了何等的遠大希望,他老人家雖未說出有事相託於你,但你已在他言辭神色之間,窺得了十之八九。這幾樁事,是何等的重大,你豈能作踐自己性命,一死了之。念轉意變,油然生出了強烈的求生之心。他鎮靜了一下心神,開始思索求生的方法。他乃極端的聰慧之人,稍一用心索想,立時想到了慧空大師相授的《達摩易筋經》文之上,當下凝神澄慮,排除心中雜念,默思慧空口授經文。

  他已動了強烈的求生之念,又是毫無江湖閱歷之人,想到就做,毫無顧忌,當下盤膝坐下,依照慧空口授療傷真經,運氣行起功來。

  但覺體內真氣漸聚,一股熱流由丹田直沖上來,分向四肢流布,人也由清轉渾,漸入物我兩忘之境。

  行功一周,由渾返清。正待再行運氣,逼出胸中淤血,忽聞一個十分悽涼的聲音說道:「師兄縱不念師父授藝教養之恩,也請看在小弟侍候師兄五年的情義份上,免去對師父的責罰,小叫化願以身代師父領受門規裁罰。」

  徐元平忍不住睜眼探頭向外望去,只見神丐宗濤身揹葫蘆,抱拳並膝,跪在大殿之上。在他身側跪著手中高舉火把的小叫化子,何行舟右手舉著一個金牌,滿臉殺機,面對宗濤而立。

  何行舟對那小叫化的悽涼哀求,絲毫無動於衷,目光都盯注在宗濤臉上,冷笑一聲,說道:「師父對我有過十餘年教養之恩,我心中十分感激──」

  宗濤嘆息一聲,接道:「此一時,彼一時,過去之事,不說也罷。」

  何行舟放聲哈哈大笑一陣,道:「我初入師門之時,師父確實待我很好,但自收得師弟之後,師父就開始歧視於我,咱們金牌門下很多奇奧的武功,師父也只在暗中傳授師弟,像這等情事,實在叫人難忍難受──」

  宗濤突然抬起頭來,雙目中神光炯炯,有如兩道暴射冷電,逼視在何行舟臉上,何行舟身軀微一顫動,舉起手中金牌,高聲喝道:「咱們金牌門祖師立下的規矩,凡是執有此牌之人,就如祖師復生,不論輩份高低,一律聽候適差──」突然一道奇亮的閃光、劃空掠過,照得大殿上一片通明。小叫化手中的火把,登時黯然無光,隆隆雷聲,打斷了何行舟未完之言。

  那小叫化突然仰起臉來,哈哈大笑,其聲如嘯,聽來極是刺耳。何行舟大怒道:「你笑什麼?」

  小叫化停住大笑,緩緩地答道:「師兄說師父暗中授我的武功,不知是親目所見呢?還是臆測之辭,須知師倫大道,乃武林中人人重視之事,豈可隨口污衊恩師。小叫化生平不會說謊,不錯,有幾種師門之學,師兄未得師父傳授。但師父在授我之時,師兄早已和師叔悄然而去,離開師門,小叫化如有一句虛言,天神共鑒。」

  突然間,又是一道奇亮的閃光劃空而過,巨雷暴起;震得屋瓦搖動,何行舟臉色微微一變,不自覺抬起頭向屋頂望了一眼。

  宗濤微微一嘆,道:「你要怎麼懲治老叫化,就儘管吩咐吧,我已是年登古稀之人,早已把生死看開了──」

  何行舟冷然一笑,接道:「看來師父倒是很想一死百了,對嗎?」

  他仰臉一陣大笑後,又道:「不過,事情不如你老人家想得那等容易──」

  宗濤微顯慍色、怒道:「那你要怎麼樣?」

  何行舟道:「師父事情尚未辦完,如若死去,未免叫人惋惜。」

  宗濤淡淡一笑,道:「是了,你師叔還未忘記南海門中那部奇書,想要老叫化和小叫化在未死之前,去把人家那部奇書偷來,送給你們之後再死,是也不是?」

  何行舟笑道:「你的武功,就當前武林而論,已是罕有敵手,如果暗偷不成,明搶也未嘗不可。」

  小叫化道:「師父一生俠名卓著,江湖間人人敬仰,師兄如果一定不肯放過師父,亦請成全他老人家一世俠名,早些讓他去吧!」

  何行舟冷冷說道:「我和師父說話,那有你接口餘地,先自打二十個嘴巴子,略示薄懲。」

  小叫化抬頭望了師父一眼,左手舉著火把,右手果然在自己臉上打了起來。但聞一陣乒乒乓乓之聲,連打了二十下才停住手。他自己打自己,竟是手法很重,只打得雙臉紅腫,嘴角間鮮血直淌。

  何行舟微微一笑,道:「咱們金牌門規令森嚴,尤其對師長之輩,更應恭順,你竟敢接口多言,如不念在咱們師兄弟一場份上,今宵我就讓你自斷雙手!」

  宗濤仰臉狂笑一聲,道:「不必和你師弟為難,老叫化已等的不耐,如若你再不傳金牌令諭,憑僅金牌之尊,擺佈老叫化子,我就要自碎『天靈』要穴,橫屍在金牌之前,以謝祖師。」

  這幾句話,果然發生了奇大的效力,何行舟暗自忖道:如若他真的自閉了「天靈」要穴一死,雖然去了眼中之釘,但那南海門中奇書,卻是再也無法到手。師叔志在奇書,如若我不能奉獻於他,祇怕要惹他生氣。當下微微一笑,道:「弟子這次壓逼師父,全是受師叔之命而來,這一點,想師父定然知道。」

  宗濤黯然一嘆,垂首不語。

  何行舟淡然一笑,又道:「師叔把咱們金牌中至高信物,交付於我之時,曾再三相囑弟子:只要師父能把南海門中奇書奪交弟子帶回,他願和師父見面一次。」

  宗濤雙目之中奇光一閃,接道:「此話可是當真嗎?」

  何行舟道:「弟子怎敢欺騙你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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