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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他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自己依偎在白雲飛的懷抱中,一挺身想掙扎起來,哪知他全身無氣力,這一掙竟未掙得起來。

  白雲飛粉臉上紅霞未褪,兩臂微一用力,把馬君武抱得更緊一點,含羞笑道:「你全身元氣已耗損殆盡,又被人暗中下了毒手,快給我靜躺著,不要掙扎,等我替你打通奇經八脈之後,我們再談不遲。」

  馬君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地點下頭,目光又轉投在李青鸞身上。

  李青鸞慢慢地把身子移近到他身邊,搖搖頭,輕聲說道:「武哥哥,黛姊姊不要你說話,但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話要對我說。」

  馬君武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嘴角間蕩起了一絲笑意。

  白雲飛見馬君武被自己內腑真氣引接了他一縷若斷殘息,醒轉之後,立時又暗中運集功力。她知道,如果不及時打通他奇經八脈,在一刻工夫之後,他又將暈死過去。她無暇對李青鸞解說,很快地把馬君武放在地上,右腕虛空連揚,指風震得馬君武衣袂不停波動。

  但見白雲飛粉頰上汗水如豆,隨著揚起的玉腕,滾滾而下,嬌喘之聲也逐漸急促,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她才停下手,閉上眼睛休息。

  馬君武經白雲飛運功打通奇經八脈後,全身機能陡然恢復,一挺身坐了起來,轉臉望白雲飛時,只見她勻紅的嫩臉已變成蒼白之色,黛眉輕顰,櫻口半啟,呼吸沉重,似已疲累至極。

  李青鸞由懷中取出一方白色絹帕,緩緩移到白雲飛身側,替她擦拭著汗水,目光中滿是憐惜。

  馬君武呆呆地坐在一側,望著眼前一對如花玉人,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不是愛,也不是悲傷,千萬種錯綜複雜的怪念頭,一時間都向他腦海中集結,突然他放聲大笑起來──

  李青鸞驚愕得轉過身子,問道:「武哥哥,你笑什麼?」

  馬君武霍然由地上躍起,步履踉蹌地向前奔去。

  李青鸞驚叫一聲道:「武哥哥,你不認識我和黛姊姊了嗎?」她惶急地縱身一躍,攔在馬君武面前,秀目中滿含淚水,幽幽問道:「武哥哥,你怎麼不理我啦?」

  馬君武翻動兩下眼珠子,冷漠地望了李青鸞一眼,繼續向前衝去。

  李青鸞心頭大急,雙臂一展,緊緊把馬君武攔住,哽咽著說道:「武哥哥,這些日子來,我每天都在想念你,可是你為什麼不理我──」

  耳際響起白雲飛長長的歎息道:「鸞妹妹,不要哭了,他不是不理你,他瘋了。」

  李青鸞啊了一聲,道:「什麼?武哥哥發了瘋啦──」

  白雲飛點點頭,道:「他被人用極陰毒的功夫,傷了內腑和天靈要穴,神智已經錯亂,我們先找一處可以存身的地方。現在唯有讓你武哥哥靜養幾天,我再仔細地替他檢查檢查,看看是被什麼功夫所傷。」

  馬君武雖已被白雲飛打通了奇經八脈,但他內腑重傷並未好轉,是以全身毫無勁力,被李青鸞一抱,竟然掙動不得。

  白雲飛疾揚玉掌,輕輕拍中了馬君武穴道,低聲對李青鸞說道:「騖妹妹,你抱著他,咱們找一處能遮風雨的地方,再想辦法替他療治。」

  兩人茫然地向前走著,不知道翻越過了多少山嶺,夕陽照在山頂的積雪上,閃起一片耀眼的光輝。

  李青鸞望著那逐漸沉沒的紅日,嬌稚無邪的臉上忽又現出奇異之色,一顰秀眉,笑道:「黛姊姊,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白雲飛道:「你說吧,只要姊姊能辦得到,一定不讓你失望。」

  李青鸞道:「要是我武哥哥真的不能活了,你要替他建一座很好的墳墓,是嗎?」

  白雲飛道:「不但要替他建一座很好的墳墓,並且還要遍走天涯,追殺傷他的人!」

  李青鸞笑道:「你把那墳墓建得很大很大,我去住在裡面好嗎?」

  白雲飛聽得一呆,道:「你──你要活生生陪他殉葬?」

  李青鸞笑道:「我陪他在一起,可以替他做很多的事──」

  白雲飛呆了一呆,舉步向前行。

  兩人又翻過幾座山峰,天色已黑了下來,白雲飛運足眼神,四下搜望,只見正北方一處山壁下面,似乎是有幾座房舍,隱現在蒼茫暮色中。

  白雲飛運氣行功,拉著李青鸞加快腳步向前趕去。兩人到了那座山壁下,果然見一座茅廬,依山而建。

  雖是一座茅舍,但修築得十分有序整齊,正廳廂房,三環對立,不下七八間之多,門前栽竹,院中植柳,兩扇籬門半掩半開,除了正廳可見燈光之外,兩面廂房一片漆黑。

  白雲飛仔細地打量一下四周形勢,只見那茅舍依山而建,山勢形態自成圓形,環抱著這座茅舍,山脊平闊,兩端突高,從遠處看上去似一隻蜷臥的猛虎。

  她暗暗讚了一聲道:「好一塊臥虎之地,這茅舍中主人,必非平常之人。」

  大概是盤空靈鶴兩翼搧撲出呼呼的風聲,驚動了茅舍中主人,但聽一聲呀然門響,微弱的星光下,走出來一個中年文士。

  白雲飛抬眼望去,只見那文上年約三旬開外,頭戴儒巾,身穿藍衫,步履飄逸,含笑而來。

  他打量了白雲飛一眼後,微露驚愕之色,但一剎間,又恢復平靜,目光轉投到李青鸞身上,又抬頭望了望那盤飛在空中的靈鶴,才抱拳一禮,微笑道:「兩位可是要借宿的嗎?」

  白雲飛微一拱手,答道:「在下師兄妹三人因為貪看景色,錯過宿處──」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那位白衣姑娘懷中的人,可是受了重傷嗎?」

  白雲飛微覺臉上一熱,還未想出適當措辭答覆,李青鸞已搶先答道:「嗯!不錯,我武哥哥傷得很厲害──」

  她本想說完的話,卻被白雲飛截斷了話兒,接道:「我們遇上了昔年幾個仇人,我師兄和他們動手時,不幸所傷,而且傷勢很重,故而無法連夜趕路──」

  那中年文士朗朗一笑,接道:「兩位如是想借用寒舍宿住幾日,以便替令師兄療傷,儘管請住就是.只是寒山荒區,無物以敬佳賓。」說完又是朗聲長笑,抱拳肅容。

  白雲飛暗中已留上了心,打量那中年文士幾眼,只見他神采奕奕,英華內斂,分明是一個內功極為精深之人,而且目光經常在自己臉上打轉,似是已看出破綻,但他爽朗的言詞之間,又毫無懷疑之意,這證明了他必是久歷江湖之人,此時此地,遇上了這樣一位莫測高深的人物,叫她如何不暗中擔心。

  可是,嬌稚的李青鸞卻毫無一點戒備之心,她坦然向茅舍中走去。

  那中年文士把兩人帶到左面一所廂房,他急步奔到一張靠窗處松木案邊,點燃案上的松油火燭。這時熊熊火光照亮了這三間大小的茅舍,白雲飛借燭光打量房中陳設,除了靠窗擺一張松木桌子之外,只有四張竹椅和一張寬大的木榻,榻上被褥卻折疊得很整齊,房大物少,看上去空蕩蕩的很不調和,但卻打掃得纖塵不染。

  李青鸞奔到榻邊,放好了懷中的馬君武,又替他脫了鞋子,拉一條棉被蓋好。

  那中年文士似是聞到了白雲飛身上散發的幽香,緩步向她身邊靠去,白雲飛警覺地疾退兩步,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轉身直向榻邊走去。

  他仔細看了靜躺在床上的馬君武幾眼,道:「令師兄傷勢雖重,但天下倒有一種藥物能夠救他,不過──」他似是自知失言,話音倏然而住。

  李青鸞只聽得直瞪著一雙眼睛,叫道:「啊!那是什麼藥物?」

  中年文士目光凝注在李青鸞臉上,沉吟不答。

  白雲飛緩步走近榻邊,和李青鸞並肩而立,冷漠一笑,道:「閣下所指,可是祁連山大覺寺雪參果嗎?」

  中年文士遲疑良久,忽然朗朗一笑,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令師兄今大限已到,人力豈能回天。」

  白雲飛見他口風陡轉,心知是搪塞之言,一聳秀眉,正想發作,忽地心念一轉,淡然一笑,道:「那倒未必見得,我師兄傷勢雖重,但並非毫無救治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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