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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那扶持他的中年大漢接口說道:「雷兄和閔老爺子交誼深厚,請恕閔公子在傷痛之中,詞難達意,待會當恭請雷兄到後宅一瞻閔老爺子的遺容。」

  忽聽一聲「阿彌陀佛」,兩個灰袍僧人齊齊合掌站起,左面一僧說道:「貧道等奉諭而來,亦望能一睹閔老施主遺容。」

  金少和不待中年大漢開口,搶先抱拳答道:「兩位禪師放心,大祭之前,定當恭請兩位一見閔老爺子遺容。」

  那兩個藍袍道人,緊隨站起身子,望了金少和一眼,道:「貧道等不知能否有榮一睹閔老施主的遺容?」

  金少和道:「應該,應該。屆時,兄弟親來相請諸位到後宅一見閔老爺子的遺容,也許還要借重諸位──」他似是自知話中露了破綻,倏而住口不言。

  一直沒有講話的陰陽雙絕,忽然站起身來,插口說道:「怎麼?閔兄可是受人暗算死的麼?」

  那重孝少年道:「家父之死──是──」他極似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父親死因,「是」了半天,仍然「是」不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他身後披孝少女,接了下去,說道:「家父之死甚是突然,一時之間,很難斷定死因。待會兒諸位見到家父遺容時,或可有所賜示。」

  陰陽雙絕相互望了一眼,緩緩坐了下去。

  金少和抱拳對群豪說道:「諸位請自行小坐片刻,在下要帶著他們兩位謝客。」說完,當先轉過身去,出了竹棚。那身披重孝的少年。少女,緊隨在金少和身後,魚貫步出竹棚。

  上官琦低聲對杜天鶚道:「杜兄不要看看閔老爺子的遺容麼?」

  杜天鶚道:「這個咱們不必爭求,到時間他們如不請咱們,落得少惹一點麻煩。」

  上官琦暗暗忖道:「看看一代大豪的遺容,哪裡會找出麻煩,倒叫人難以思解了──」但又不便追問,只好悶在心裡。

  忽聽一個微帶尖厲的聲音,說道:「你看那猴頭猴腦的娃兒,竟也被讓入貴賓棚中,倒是叫人難以猜出他的來頭。」

  這孝棚本就不大,棚中之人,又都是武林中一時俊傑,個個耳目都極為靈敏。那人之言,不但坐得較近的上官琦、杜天鶚、袁孝三人聽得清清楚楚,就是棚中所有的人,都已聽到了,齊齊把目光投注到袁孝身上。就連那兩個神態肅穆的少林高僧,也都不自禁地轉過臉去,把目光投注在袁孝身上。

  上官琦凝神望去,見那說話之人,正是陰陽雙絕中的那身軀瘦小、形容枯槁的人。

  袁孝似已聽出那人說的是譏笑自己之言,不禁雙眉聳動,一對猴眼中精光暴射,盯住那身軀瘦小之人,一副躍躍欲動神情。

  上官琦怕他發起野性,突然出手,趕忙喝道:「袁兄弟,不可造次出手。」

  袁孝回頭望了上官琦一眼,默然垂下頭去。

  那身軀高大、滿臉紅潤的人,笑道:「兄弟,你聽到沒有,他不但長得一副猴像,而且人也姓袁,倒是無獨有偶的巧合了。」

  杜天鶚看袁孝閉目垂首而坐,對兩人之言,渾似不聞,但心中已甚激動,身軀微微抖顫,兩眼角間,淚水垂腮而下。心中忽生不忍,立時冷笑一聲,罵道:「自己一身綠毛,還罵別人是妖怪,也不拿鏡子照照,看看自己有幾分人相?」

  陰陽雙絕中那身軀瘦小之人,突然站了起來,怒聲喝道:「你罵的什麼人?」

  杜天鶚緩緩站起身子,冷冷地望了陰陽雙絕一眼,淡淡答道:「我罵誰你還能管得著麼?」

  陰陽雙絕,凶名卓著,江南道上黑白兩道中人物,都要相讓他們三分,如何能忍下杜天鶚的閒氣?舉手一掌擊在桌上,冷冷說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杜天鶚目光環掃一周,只見那兩個灰袍僧人,仍是滿臉肅穆地正容而坐,對幾人爭吵之言,渾似未聞。

  兩個藍袍道人,也只微微一瞥,立時又轉過頭去。

  九頭大鵬雷名遠卻似非常留心,不時把目光投視過來。

  但那美麗的中年婦人意態間卻甚冷漠,雖然沒有出口干涉雷名遠,不讓他多管閒事,但每當雷名遠轉臉相望杜天鶚時,立時輕掣下柳眉,顯然她不願丈夫捲入這場是非之間。

  最奇怪的就是那面色紅潤身軀高大的漢子,他和那瘦小之人,並稱為陰陽雙絕,一向寸步不離,但此刻卻是靜坐旁側,一言不發。

  杜天鶚環顧過室中形勢之後,心中已有了幾分把握,暗暗忖道:「看來鐵木、凡木兩位高僧,不屑管這樁閒事。青城雙劍也擺出一副袖手旁觀的姿態。雷名遠可能要管,但他那位夫人,卻似不願他管,其人懼內著名,夫人不同意,大概不敢違拗。陰陽雙絕雖然名著一時,但上官琦和袁孝能聯手對付一個,餘下的一個由我對付,決無困難。」

  他心思縝密,暗中衡量了敵我形勢之後,才冷笑一聲,說道:「只怕未必,眼下還不知咱們哪個活不下去?」

  那身軀瘦小之人,正是陰手言剛。此人除和陽拳普侗練成陰柔、陽剛合壁克敵手法之外,還倚仗辰州言家門的聲威、靠山,平時在江湖上的橫蠻,較同伴陽拳普侗,更為張狂,哪裡能忍得下杜天鶚的譏諷之言?當下離開座位,大步直走過來。

  上官琦目睹杜天鶚為袁孝抱打不平,不惜和人衝突,心中甚感過意不去,搶先站起身來,迎了上去,攔住陰手言剛的去路。

  言剛冷笑一聲,喝道:「你要找死,還不給我閃開!」伸手橫拍一掌。

  上官琦不閃不避,右手一翻,食、中二指一駢,疾向言剛拍出右臂脈門上面拂去。

  陰手言剛,似是未料到上官琦一出手就是極上乘的斬脈手法,心中吃了一驚,駭然向後退了三步。

  杜大鶚雖然瞧出上官琦英華內蘊,必是出身名師門下,但也未料到他小小年紀,竟然身懷拂穴斬脈的上乘手法。

  要知這拂穴斬脈手法,非同一般點穴可比。不但要精熟它奇奧的變化,還需有上乘內功為輔,才能在舉手一拂之間,傷人穴脈。

  陰手言剛退下之後,未再立刻出手。等了約片刻工夫,才冷冷問道:「你是什麼人的門下?快說出來,免得老夫開罪故舊之人。」

  原來他被上官琦一招迫退之後,不敢再貿然出手。沉思了良久,才這般喝問一聲,一面可查問出上官琦的身世,再者亦可擺擺一副空架,預留下臺之階。

  上官琦不願把身世告訴對方,故作沉思了片刻,道:「在下出身何門何派,恕難奉告。但有一樁事,你可以放心,在下師門決和你攀不上一點關係。」

  陰手言剛本想借機下臺,因他目睹上官琦那一招拂穴斬脈的手法,迅快異常,似非易與之輩,只怕在眾目睽睽之下,敗在他的手中,那可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一生英名,盡付於流水之中。

  但上官琦這一答覆,使他不好立時退下了,一面暗自運功戒備,一面冷冷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上官琦回頭一指袁孝道:「他叫袁孝,我叫上官琦──」

  言剛不待上官琦說完,突然冷冷接道:「兩個無名小卒。」左手一伸,疾如雷奔電閃一般,直抓過來。

  原來他想在上官琦不防之下,施出一招擒拿的手法,扣拿對方手腕脈門。但又覺著自己在江湖上,亦是甚有地位身分之人,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對人施襲,掌勢出手,才喝了一聲:「兩個無名小卒!」話出口,掌勢已到。

  上官琦疾向旁側一閃,讓開三尺,一招「風雷突起」,反臂拍出。

  這一招不但凌厲無比,而且奇奧難測,讓敵還擊,一齊出手。

  掌勢未到,強勁的掌風潛力已然近身。

  言剛吃了一驚,趕忙縱身向後退了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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