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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天望禪師似已感受毒火焚身之苦,光頭上的汗水,滾滾而下,目光移在胡柏齡身上,說道:「老衲曾聽天明師兄說過,胡盟主神力過人,武功絕世,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可惜老衲──」熊熊的毒火,在他身上燃燒,他身上的一件灰包僧袍,已大半著火。胡柏齡突然接口說道:「但望老禪師留下命來,以便在下能有機會,再度請教。」

  天望大師突然一振雙臂,正在燃燒的僧袍,突然片片碎烈,散落在地上。

  他雖震碎了僧袍,但身上仍有幾處藍色的火焰未熄。

  原來那毒火頑強無比,不論何處,只要沾染一點,就一直延燒不絕。

  胡柏齡回頭望了那中年勁裝大漢一眼,又回頭冷冷對天望大師說道:「大師已被火毒燒傷數處,祇怕劇毒已侵入體內,縱然用沙土熄去身上毒火,祇怕也難保得性命了。」

  言下之意,已暗中相示,要他快用沙土熄去身上火勢。

  天望大師不再答話,縱身躍起,兩三個縱躍,隱入一個山角之中不見。

  胡柏齡知他不願在自己面前,滿地翻滾,失了他的身份,才任憑身上毒火燃燒,先行走避。

  張敬安緩步走了上來,笑道:「那老和尚縱然撲熄身上火勢,祇怕也難活得下去。」

  胡柏齡淡淡一笑,也不追問,心中卻在暗暗忖道:「難道這奪魂子母梭中暗藏的毒火,世間當真就無藥醫得嗎?」

  只聽張敬安繼續說道:「如他衣服剛燃之時,立即用沙土撲滅,那就不致毒火侵入體內了。」

  胡柏齡是何等聰明之人,已知張敬安知道了他暗中相示天望大師撲熄毒火之法,心中暗道:「我如不想出適當之法,掩去此事,祇怕要引起他懷疑。」

  心念一轉,微笑說道:「這少林和尚如當場被毒火燒死,勢必引起少林僧侶的強烈報復行動,師弟和周兄,傷勢未愈,小兄一人祇怕也難抵擋──」

  張敬安微笑接道:「小弟久聞少林派被譽為武林中泰山北斗,門下弟子,個個武功高強,今日一見,方知傳言非虛。」

  胡柏齡緩步走到那勁裝中年大漢身側,說道:「周兄傷勢如何,如若無礙,咱們要早些趕路,如果傷勢沉重,那就先到兄弟『迷蹤谷』中去,休息幾日再走不遲。」

  他微一沉忖,又道:「據我推想,這少林和尚身受重傷之後,勢將引起其他僧侶報復之心,再晚片刻,祇怕就難以走得了。」

  那勁裝大漢雖然身受傷勢不輕,但卻不願示弱,大笑說道:「區區一點傷勢,兄弟還可以支撐得住,咱們還是趕路要緊。」轉過身子,當先向前奔去。

  胡柏齡翻身上馬,一抖韁繩,健馬如飛,疾追上去,追到那勁裝大漢時,突然伸出右臂,一把將勁裝大漢抱上馬鞍,自己一點馬鐙,翻身而下,笑道:「周兄身受微傷,不宜奔行趕路,請用兄弟坐騎。」

  那勁裝大漢,回頭望了胡柏齡一眼,也未說一句感激之言,縱馬而行。

  半宵緊趕,待天色黎明時光,已離「迷蹤谷」五十餘里,張敬安突然躍下馬背說道:「師兄奔走半夜,想已疲累,請騎小弟坐騎。」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小兄毫無倦意,師弟不用客氣。」

  張敬安猶豫了一陣,道:「小弟有幾句話,未能事先相告師兄,心中極是不安──不過──不過──」他不過了半天,仍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胡柏齡道:「師弟有什麼難言苦衷嗎?」

  張敬安道:「不敢再瞞師兄,家師等早已到了北嶽,小弟相訪之時,因受家師告誡,故而未曾相告師兄。」

  胡柏齡心頭一震,暗暗想道:我只料他近日內會趕來北嶽,想不到卻已先到,這麼看將起來,祇怕他陰謀早已發動──

  胡柏齡沉思片刻接口說道:「酆師叔做事,一向神出鬼沒,不知他老人家現在何處,快帶小兄去見他老人家,我已十幾年未見過酆師叔了。」

  張敬安微微一笑,道:「家師就在左近,只是這兩匹健馬,不知該如何處理才好?」

  胡柏齡是何等聰明之人,一聽張敬安的話,立時了解他話中含意,略一沉忖,舉手一掌擊在張敬安坐馬頭上。

  但見那健馬長頸一抬,倒地死去。

  胡柏齡抬頭看去,只見那勁裝中年大漢,仍然端坐在馬上不動,雙手扶鞍,兩目緊閉,晨光中望去,臉色一片蒼白,不禁一皺眉頭,暗道:「此人受傷甚重,再走上十里路,非從馬上跌下不可。」大步走了過去,左手扶住那勁裝大漢,右手一掌擊中馬頭。

  那馬一聲低嘶,臥斃地上。

  張敬安望了那勁裝大漢一眼,問道:「周兄的傷勢很重嗎?」

  胡柏齡知他此刻已無行動之能,伸手把他背在身上,說道:「小兄背著他走吧!」

  張敬安道:「有勞師兄了。」轉身直向一個山腳處奔去。

  胡柏齡緊隨身後而行,轉過了一個山腳,景物突然一變。

  只見兩道山壁夾峙著一條山谷,谷中滿是高可及人的荒草,除了那道荒谷之外,再也沒有可通之路了,不禁微微一怔,道:「師弟,難道酆師叔就在這荒草中嗎?」

  張敬安道:「不錯。」身子一側,直向荒草中鑽去。

  胡柏齡緊隨身後,走入草中。這條山谷,荒草甚深,進入數尺,人已全被荒草淹沒。

  張敬安雙手分拂荒草,走的十分緩慢,似是在暗中用心辨認路途。

  深入了二三里路,張敬安才停下了腳步,高高舉起雙手,互擊三掌。

  片刻之後,遙聞擊掌相應之聲。

  眼前荒草一陣波動,突然現出來兩個勁裝大漢,來人一見張敬安,齊齊抱拳一禮。

  張敬安道:「師父在嗎?」

  左面那勁裝大漢,打量了胡柏齡一眼,反問道:「這人是誰?」

  張敬安笑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當今綠林盟主,胡柏齡,胡師兄!」

  兩個大漢微微一拱手,道:「久仰,久仰。」轉身向前走去。

  這兩人的身份,顯然沒有張敬安高,但神情詞色之間,對待張敬安並不如何尊重。

  胡柏齡故意輕輕的咳了一聲,引得那兩人注意後,低聲對張敬安道:「小兄就此去見酆師叔,不知是否方便?我看還是由師弟先去通報一聲的好。」

  張敬安還未來及答話,忽聞一個遙遙的聲音,傳入耳際,道:「不用啦!」聲音不大,但卻入耳驚心,聽得字字清晰。

  胡柏齡暗暗吃了一驚,忖道:「這分明是酆師叔的聲音,千里傳音入密之法,不足為怪,但他能聽到我和張師弟之言,難道十餘年未見,他真已練具上乘武功中天視地聽之技不成──」警覺之心暗中提高不少,高聲答道:「弟子久未拜見師叔慈顏,無時不在念中,又不敢冒昧相訪,驚擾了師叔的清修──」

  遙聞一個清晰陰冷的笑聲,傳了過來,截住他未完之言,說道:「賢師侄取得綠林盟主之位,替令師和我增了不少光彩,老夫正有嘉客來訪,無暇親身出迎。」

  胡柏齡高聲答道:「怎敢相勞師叔大駕。」

  那兩個迎來的勁裝大漢,聽得酆秋和胡柏齡對話之後,忽然變的對胡柏齡客氣起來,一前一後地分草帶路。

  胡柏齡、張敬安等人又走了四五丈遠,到一座突立的大石前面,那個勁裝大漢當先停下腳步,恭恭敬敬對那大石一個長揖,說道:「當今綠林盟主胡柏齡求見師尊。」

  ▼第十三回 暗布陷阱殺機四伏

  只聽那大石後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道:「帶他進來吧!」

  大石後面,是一面陡立的小壁,一個十三四歲,背插寶劍,面目清秀的道童,挺立在石壁面前,一見那兩個勁裝大漢,微微一笑,問道:「哪一位是胡盟主?」

  胡柏齡雙手扶著肩上的周姓大漢,欠身說道:「在下就是!」

  那道童微微一笑,橫向旁側跨開兩步。

  此人似是最愛微笑,人又生的脣紅齒白,稚氣未除,笑起來十分好看。

  胡柏齡心中暗暗忖道:「這孩子的舉動大異常人,將來如非大豪大俠,定是陰辣無比的一代梟雄。」不覺多瞧了他兩眼,說道:「小兄弟可是酆師叔的門下嗎?」

  那道童又是微微一笑,道:「末學後進,難成大器,還得胡師兄多多提攜。」口齒伶俐,甚是討人喜愛,胡柏齡點頭一笑,未再答話,舉步向前走去。

  原來那道童身後的石壁上,有一個三尺大小的石洞,斜斜向下通去。

  胡柏齡背著那周姓大漢,當先而行,伏身進了石洞,直向前面走去。

  張敬安和那道裝小童,魚貫隨在身後而行,那兩個勁裝大漢,卻留在洞口。

  這條石洞雖然曲折,但並不很長,四五丈後,忽然見到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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