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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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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維一瞥道旁那紅衣綠褲之人,道:「此人本是奉五夫人之命,要領貧僧去面授機宜,五夫人身在何處,貧僧卻不得而知。」 玄真道長急道:「任相公,那五夫人田秀鈴就在近處。我等速急搜索,擒住了她,那就勝算在握了。」 任無心望著百維逐漸消失的背影,笑道:「我不尋她,她必尋我。但那位前輩為人豪邁,招親會上的事,他未必料理得了,咱們還是趕去瞧礁吧!」 玄真道長道:「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這位百維大師能夠放下屠刀。也算少林一派之福。」 妙雨道:「依弟子愚見,這百維未必是真心悔悟。」 玄真道長大吃一驚,道:「任相公,縱虎容易擒虎難,與其自留禍患,不如壯士斷腕──」 忽聽身後步伐聲響,百維去而復返,狂奔回來。 玄真道長訝然問道:「大師急急趕回,所為何事?」 百維充耳不聞,望了任無心一眼,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泥首頓地,拜伏不起。玄真道長師徒二人面面相覷,妙雨心機雖然靈活,一時之間,也想不出百維這突然的舉動,其故安在? 只聽任無心輕聲笑道:「人生在世,大不了一死,大師如此自污,豈非太不值得?」 百維面龐一仰,倏地涕淚滂沱,道:「百維該死,適才矇騙了相公。」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那也算不了什麼,大師請起,有話慢慢道來。」 百維跪地不起,垂淚道:「百維實是受了五夫人的密令,要在今夜三更,隨那領路之人到一處所在,聽一人指示機宜,然後將那人所敘之言記下,以信鴿傳遞出去。」隨即將那銅管秘令,就記憶所及,從頭至尾的念了一遍。 玄真道長大驚失色,道:「任相公,世上還有人指示南宮世家的機宜,此是何人?其來歷豈非不可思議?」 但見任無心雙眉深鎖,垂目望地,沉思不語,臉色陰黯,從來未見。 百維跪在地上。忍了又忍,終於開口道:「非但此人極為神秘,他所敘的機密,也必定重要無比,百維反覆思忖,似這等重大之事,非得稟告任相公不可。」 任無心倏地雙目一睜,哈哈笑道:「大師請起,在下有話要講。」 百維沉吟一瞬,長身而起,神色恭謹。彷彿已將任無心視做天人一般。 任無心淡淡一笑,道:「大師久在南宮世家門下,當知彼等的武器,不外武功、藥物、美色,再就是使弄狡詐,故作神秘,令人身陷迷津,不敢稍存異心。」 百維連連點頭,唯唯稱是,暗道:有這幾樣武器。芸芸眾生,誰還能不甘效命,死而後已? 但聽任無心道:「南宮世家幕後,另外尚有主謀,此事並非全不可能,不過,大師今夜去傳遞機宜之事,卻是田秀鈴弄的狡猾,如果當真有人指示機宜,那人就是田秀鈴自己,大師空自緊張了許久,上當實在不淺。」 百維聞言,不禁面如死灰,喃喃道:「是啊!這是何等重大之事,那幾位夫人縱然萬忙,也該親自出馬,怎能假手於人,何況五夫人對我本有懷疑之心。」 他目光呆頓,仰望著當空皓月。突然沉聲一嘆,接道:「相公的才智勝我百倍,我妄想擊敗相公。取代相公的地位,實是不自量力,太過愚昧了。」 任無心笑道:「那也未必,大師不過是當局者迷,在下何嘗不是曾經敗在大師手內?」 百維微微一怔,突然雙膝一屈,重又跪了下去。 任無心連連擺手,道:「大師如此自屈,到底為了什麼?」 百維滿頭大汗。道:「貧僧想來想去,相公豈肯如此輕易的將我放過,此中──」 任無心微微一笑,接口道:「此中有詐。」 百維臉色一紅,囁嚅道:「若論過惡,貧僧實是罪該萬死,但求相公看在少林歷代祖祀份上,饒卻貧僧一命。」語言微頓,臉上忽然露出一片激昂慷慨之色,接道:「若蒙相公不咎既往,貧僧甘願以此殘生,為武林蒼生略盡綿力,以贖前衍。」 他原本擬好了大篇說詞,忽然想到言多必敗,於是簡單扼要的講了這幾句。但那慷慨赴義,水火不辭的神情,表露無遺,令人見了,不得不怦然心動。 任無心暗暗忖道:此人貪生怕死,患得患失,明明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但他講得悲壯動人,我若不給他一條自新之路,倒顯得太無容人之量了。 忽聽玄真道長道:「任相公。這一戰中,少林派精英盡失。看在百祥大師等蒙難高僧份上,就留給他一條活路吧!」 任無心輕輕嘆息一聲,面色一整,肅然道:「百維,咱們本著與人為善之道,給你一條自新之路。」撲的一掌,拍在百維背心上。 百維打了一個寒噤,駭然道:「任相公──」 任無心接口道:「實對你講,若非你去而復返,經過一陣奔跑,此刻已經倒斃路中了。」 百維訥訥道:「在下也曾猜到,相公或許以陰手──」 任無心淡淡一笑,道:「你多疑善詐,我也只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百維赫然道:「在下實有悔悟之心。」 任無心道:「你雖有悔悟之心,可惜孽根深種,難以自拔。」 百維將頭一昂,亢聲道:「任相公,士可殺,不可辱!」理直氣壯,大有據理力爭之勢。 但見任無心雙目一睜,神光電射。冷冷說道:「你性好漁色,南宮世家內多的是妖冶艷麗之婢。美色當前。你自信能有抗拒之力嗎?」 百維大為氣餒,欲待狡辯幾句,但覺任無心目光如箭,洞穿了自己的內心,不禁面紅過耳,俯首無言。忽聽傳聲驛內,響起一聲低沉的長嘯。 玄真道長雙眉聳動,道:「這嘯聲傳播數里,除了那位異人,旁人恐怕沒有這份功力!」 妙雨道:「嘯聲激越悠長,似有求援之意。」 任無心略一沉吟,峻聲道:「百維,由此向南陽,一路之上每逢朔望,你與我見面一次,我以推宮過穴之法,延緩那分筋縮骨手法的發作。」 百維渾身汗下,急道:「相公日理萬機,行蹤難定,倘若錯過會晤之期,在下死不足惜,相公卻失卻了與人為善的原意。」 任無心道:「這一點你儘管放心,我縱然萬忙。對你的事亦必有所安排,而且,即令誤卻一次會晤之期,你也沒有性命之憂。」 百維心慌意亂,插口道:「誤卻兩次呢?」 任無心道:「超過三十三日,我那分筋縮骨手法,立時發作,那滋味適才你已嘗過,發則廢命,絕無僥倖可言。」微微一頓,沉聲道:「探到機密,立即前來見我,立了功勞,不論你是否真心悔改,我必將你放過,往事一概不究。」 百維急道:「要得怎樣才算功勞?」 任無心道:「唉!你也過於貪生畏死了。」忽然心頭一動,肅然道:「在我未曾解去手法以前,不可沾染女色,再者你雖懂得我的解穴之法,對這分筋縮骨手法卻是無用,妄圖自救。小心弄巧反拙。」說罷轉身奔去。 玄真道長喝道:「妙雨,走!」 兩人撇下百維,隨在任無心身後,直向傳聲驛內奔去。妙雨急追數步,道:「左首橫街,驛丞衙門,師父與任相公先行,弟子隨後跟來。」 任無心與玄真道長腳下一緊,風馳電掣,眨眼轉入了左首的橫街。街角的屋檐下,突然閃出妙空,低聲道:「師父、任相公,請隨弟子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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