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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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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賴定是少林弟子,只望任無心與玄真道長礙於情面,暫時不取他的性命。想那百忍大師業已歸降南宮世家,百代已落入百忍手內,百攜、百祥、百護、百扶百衛已先後被殺,少林派中精銳盡失,再沒有武功才智高過他的人,只要今夜能逃過一死,他就不難尋找機緣,另謀脫身之道。 妙雨冷眼旁觀,忖道:師父和任相公遲遲不肯下手,其中必是另有用意。但那招親會上還有一場血戰,耽擱太久,只恐群龍無首,落入南宮世家算中。心念一轉。頓時舉步上前,道:「師父,傳聲驛內到的江湖能人不少,正是我等登高一呼。反擊敵人的大好時機,此人百死難贖其罪,請師父和任相公早早處置了吧!」 玄真道長對這智勇雙全的小徒兒已是萬分器重,聞言之下,連連頷首,移目向任無心望去。任無心微微一笑,也未見他晃身做勢,突然一指,戳在百維心口巨闕穴上。只聽百維悶哼一聲,身子猛然一顫,轉瞬間,週身百脈奇痛徹骨。渾身關節,劈啪亂響。 任無心冷然笑道:「我這分筋縮骨手法,堪稱武林未睹。只須一頓飯的工夫,保證你縮做半尺侏儒,我可將你收藏在一個布囊之中,」 言猶未了,百維陡然慘叫一聲,仆倒地上,滾動不歇,七孔溢血,哀號不絕。玄真道長與妙雨雖恨百維刺骨,似此慘狀,亦感到不忍卒睹。兩人轉過臉去,不忍多看。任無心有生以來,尚是首次施展這慘無人道的酷刑,目睹慘狀,亦是心驚肉跳。暗道:這賊子再無求恕之心。看來只好將他一掌斃了。 但聽百維哀聲叫道:「任──相──公──」 任無心飛起一腳,踢得百維騰起半空,連翻幾個筋斗,砰的一聲跌落在地。 百維渾身汗濕,氣喘如牛,就這一忽工夫,臉上肌肉已扭曲得不成人形,五根手指彎彎扭扭,看去已短了半寸。 玄真道長暗暗心驚,忖道:這位相公不知得自何人傳藝?隨手一指。竟有這等驚神泣鬼的威力! 只聽任無心冷冷道:「你未入少林之前,俗家姓名如何稱呼?可有諢號?」 百維急聲道:「姓殷名智,綽號粉面狐。」他已將任無心視做洪水猛獸,目光一觸,情不自禁地匆匆垂下頭。語聲顫抖,畏懼至極。 任無心沉聲道:「百忍大師是生是死?」 百維急道:「尚在人世,不過已經歸降南宮世家了。」 任無心厲聲道:「為什麼?數十年的苦修,難道真的毀於一旦不成?」 百維怔了一怔,道:「南宮夫人善以藥物迷失人的本性,掌門師兄性情突變,甘心效命於南宮世家,想必已服過迷失神智的藥物。」 玄真道長插口問道:「你可曾服過南宮世家的迷神藥物?」 百維目光一抬,冷冷一瞥玄真道長,默然不語。 玄真道長大怒,道:「你以為只有任相公才有法子治你?對付你這種十惡不赦之人。貧道又何必顧忌。」倒轉劍柄,朝他耳後藏血穴上擊去。 但他終是清修之士,雖然使出武當秘技,打算懲治百維,但心中猶豫,出手甚慢,百維將頭一偏,躲讓過去。 任無心劍眉一挑,道:「百維,你最好識相一點。」 百維愣了一瞬,似是心念一決,啞聲道:「當年我奉南宮世家之命,投入少林臥底,實是一時糊塗,鑄成大錯。並非服了迷神藥物──」他越講聲音越低,詞色之間,頗有悔意。 任無心眼神如電,緊緊盯在百維臉上,道:「百代大師呢?」 百維坦然道:「是我與掌門師兄共使詭計,制住百代,由掌門師兄擄去。」 玄真道長搖頭浩嘆道:「堂堂少林派。毀在你一人手中。佛祖有靈,焉能饒你!」 但見任無心臉色一冷,目注百維道:「你在外活動,聽受何人指揮?」這兩句話講得鏗鏘作響,幾人耳膜則一陣震顫,嗡嗡之聲,歷久不絕。 百維不及思索,衝口道:「五夫人田秀鈴。」 只見任無心身軀一震,緩緩轉身,舉步走了開去,口中喃喃念道:「是她──無怪我左思右想,想不出此人是誰?」他所要問的。實際上只此一句。那些長久以來,困擾著他,令他心力崩潰,百思莫解的疑難,這一瞬間,俱都迎刃而解了。只見他揹負雙手,低頭走來走去,過了良久,突然返身道:「百維,念你坦然招供,解了我心中的疑難,我饒你一命,趕緊去吧!」 百維大喜欲狂,雙腿一彈,便待躍起,忽又生疑,暗道:任無心豈能如此慈悲,此中有詐。 玄真道長急道:「任相公──」 妙雨暗暗一扯玄真道長的袍袖,道:「師父,任相公為武林蒼生謀命,經歷了無數的艱辛,我等唯他馬首是瞻,不可拂他之意。」 任無心暗暗忖道:這妙雨玲瓏剔透,果是大用之材。容色一整,肅然道:「此番江湖變化,少林寺精英盡失,在下謀而不成,難辭其咎。這百維雖然死有餘辜,但在下卻無顏面殺他。」 長長嘆息一聲,接道:「此人熬不住酷刑,洩露了南宮世家的機密,南宮夫人絕難容他活命。咱們也不會再上他的當。何況他已是殘廢之軀,念在少林一派的功德份上,道長高抬貴手,讓他自生自滅吧!」 玄真道長一望百維的左臂斷處,慨然道:「任相公言之有理,貧道敢不從命。」轉面朝百維道:「百維,你可知道,那提燈領路之人是怎麼死的?」 百維緩緩站起,黯然說道:「依弟子猜想,那人若非死在兩位手下。便是預服了南宮世家的定時毒藥,時刻一到,毒發身死。」 因任無心的話入情入理,不由得百維不信。這時活命有望,臉上頓時裝出一副懊悔莫極的神色,言詞之間,也溫馴之極。 玄真道長輕輕嘆息一聲,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是千古以來,所有梟雄的慣伎,此人即是最好的榜樣,大師才智過人,理該即時醒悟才是。」 任無心暗暗想道:此人陷溺已深,良知盡泯,玄真道長對他說法,豈不是對牛彈琴! 但見百維滿面羞慚,垂首道:「多謝道長指點謎津。弟子如今業已覺悟前非,決心以此殘身,去搭救我那兩位無辜蒙難,失陷在南宮世家內的師兄,無論成敗,總以一死。向我少林派歷代祖師謝罪。」 任無心朗聲笑道:「好!這才是大英雄、大豪傑,在下適才魯莽,尚祈大師恕罪。」 百維潸然淚下,道:「萬惡之人,不殺之恩,已是感激不盡,恕罪之說,如何敢當。」 任無心微微一笑,忽然伸出右掌貼在百維背心靈臺穴上,把一股灼熱的真力逼送過去。 百維身軀震了一震,悟出任無心是運功替他療傷,急忙提起丹田真氣,加以引導。過了片刻,百維臉上的肌肉逐漸平復,手指也運轉自如,再一會兒,臉色紅潤如故。 任無心收掌笑道:「大師已是自由之身,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就此再見吧!」 百維單掌立胸,低眉垂目道:「多謝兩位點化之恩,我佛明鑒,長佑善人,弟子從此別過。」轉身低頭行去。 妙雨突然揚聲道:「大師,那毒發身死之人,本來要領大師去幹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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