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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百維嘆道:「正是如此。你我在轉念之間。便可發覺此事於南宮世家有害無利,憑她們那麼多人才,難道還想不通這道理嗎?」

  任無心長長嘆息一聲,道:「南宮世家之行事,雖然每多出人意料之外者,但算來算去。實以此事之出人意外為最。」

  百維亦自長嘆道:「想不到如此淺薄簡單的一件事,一與南宮世家有了關係,就會變得奇疑複雜起來。」語聲一頓,突又接道:「常言說的好,人在倒霉的時候,常會被鬼蒙了心竅,南宮世家如此倒行逆施,莫非是他們已該倒運了嗎?」

  任無心苦笑道:「大師若真的如此想,便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了。」

  百維亦不禁苦笑道:「但貧僧若不如此想法,又能有什麼別的解釋?」他心中確是百思難解。過了半晌,又接道:「是以貧僧才想暗中到那傳聲驛去,瞧瞧此事之中,到底有何玄虛?」

  任無心沉聲道:「但那傳聲驛,你我都是萬萬去不得的。」

  百維暗中一驚,脫口道:「為什麼?」要知他一心想到傳聲驛去,不但是要瞧瞧此事之究竟,也是想在那槐樹之下,等著那身穿紅衣綠褲之人,去發掘一個更大的隱秘。是以他此刻聽到任無心竟不願去傳聲驛,而且似是甚為堅持。暗中自然不免吃驚。只因任無心若是不去,他自也去不成了。

  只聽任無心沉聲道:「這道理自淺顯已極,大師難道真的想不通,真的想不出嗎?」

  百維苦笑道:「貧僧愚昧──」

  任無心嘆息一聲,接口道:「想那南宮世家,既在傳聲驛有非常之舉,必定已在傳聲驛一地中,廣為佈置,你我貿然前去,豈非自入虎口?何況,我等縱然去了,也不過只能瞧瞧他們在表面所做的文章而已,又怎能窺得其中隱秘?」

  百維心念數轉,仍是不肯死心,囁嚅著接口說道:「但此刻傳聲驛必定已是群英畢集,那小小一個傳聲驛,此刻祇怕已被擠得水洩不通,你我趕去之後,混雜在群豪之中,南宮世家也未必就能發現你我之行蹤,我等好歹也可自他們的表面文章中,多多少少琢磨出一些他們行事之真意。」

  任無心搖頭嘆道:「此去傳聲驛之人縱多,但南宮世家必定早已有了安排,對每一人之行蹤來歷都不會放過,甚至會將每一個進入傳聲驛之人。都載入名簿。你我想要自南宮世家那樣的手段中混水摸魚。卻是談何容易?」

  百維訥訥道:「但──但你我若不──」

  任無心肅然道:「我意已決!大師三思之後,想必也會認為我說的不錯──」

  竟然再也不與百維答話,掉首不顧而去。百維目送他背影轉入門後,心下不覺又是氣惱,又是著急。他算定在傳聲驛與南宮世家暗通消息之人,關係必定十分重要。自己若是根本無法到傳聲驛去,又怎能探得其中之秘密。他暗中計算日子,明日夜間便是十五月圓之期。自己若不能及時趕至傳聲驛,這大好良機一去,勢將永不再來。

  直過了盞茶時分,百維身形仍然木立當場未動,整個人都似已呆住了。忽然間,對面一扇窗門啟開,妙法探首而出,雙目滿佈血絲,轉目瞧見了百維,強顏一笑道:「大師倒起得早。」

  百維應口笑道:「早。」

  心念一動,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暗暗忖道:「該死該死,我早該想起這一著的,怎地竟拖到此刻。」當下大步向妙法走去。

  妙法見他目光閃動,心中似在轉著什麼念頭一般,不禁脫口問道:「大師可是有什麼見教?」

  百維沉聲道:「正是,不知道兄可否啟開門戶,待貧僧進去說話。」話猶未了,門已開了。

  妙空當門而立,含笑道:「大師請進。」

  百維目光一轉,瞧見這室中只有妙法、妙空兩人,妙雨並不在此,暗中不覺又放了些心,忖道:「此人不在,我這計劃行來,想必更可事半功倍,」

  念頭轉動間,反手掩起了房門,沉聲道:「但請道兄關起窗子。」

  妙法見他行止這般神秘鬼祟,竟似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要說一般,面上不禁泛起遲疑之色,但百維卻已搶先一步,關起了窗戶。

  妙空亦不禁皺眉道:「大師莫非有什麼機密之言,要對貧道兄弟說嗎?」

  百維肅然道:「正是,此事實是機密已極,且聽我慢慢道來。」

  妙法、妙空對望一眼,不由滿腹狐疑。師兄弟兩人,各各尋了張凳子坐下,目光凝注著百維,要聽聽他說的究竟是何機密?百維之目光,也不住在他兩人臉上轉來轉去,沉聲道:「方纔貧僧漫步院中──」

  當下將自己在院中所見所聞,一一說了出來。妙法、妙空俱不禁為之聳然變色。過了半晌。妙法方自沉吟道:「南宮世家如此大變方針,其中祇怕又另有詭計。」

  百維道:「正是如此,道兄見識果是不凡。」

  妙法雙眉緊皺,沉吟半晌,長嘆道:「但其中究竟有何陰謀?有何詭計?弟子卻參詳不透。」

  百維亦自長嘆道:「南宮世家行事,又何止道兄參詳不透,便是任相公,又何嘗不是──」乾咳兩聲,頓住了話頭。

  妙法站起身子,在室中來來往往,走了兩圈,突又頓住腳步,仰天長嘆一聲,沉聲道:「以弟子之見,你我若是前去傳聲驛偵探一番,或許能探出一些真象亦未可知。」

  百維暗中大喜,但面上仍不露神色,轉向妙空,道:「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妙空沉吟道:「此事雖然冒險,但卻實是唯一之途徑,何況傳聲驛此刻已是各路英雄畢至,你我混雜其中,也未必會被別人看出身份。」

  百維早已算定妙法、妙空俱是年青熱血,對此事必然會有如此之判斷,他兩人此刻之答覆,實已早在百維意料之中。只見他突然啪的一拍桌子,仰天長嘆道:「可惜──可惜!」

  妙法、妙空俱都吃了一驚,訥訥道:「莫非弟子們說錯了嗎?」

  百維黯然半晌,方自緩緩嘆道:「兩位說的非但不錯,而且正確已極,只是──只是──」又自長嘆一聲,垂首住口。

  妙法、妙空忍不住脫口問道:「只是什麼?」

  百維黯然長嘆,垂首道:「只是任相公卻萬萬不肯答應。」

  妙法、妙空齊地一愕,再也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妙法方自強笑道:「這自是任相公行事謹慎小心,是以不肯讓我等輕舉妄動,我兩人方纔之言,實是太大意了。」

  百維冷笑道:「謹慎小心──哼!哼!局勢已然如此,你我還有什麼可謹慎小心的。南宮世家若是有心要取我等性命,你我還能活到現在?」

  妙法、妙空兩人面面相覷,閉口無言。

  百維將頭湊了過去,語聲壓的更低,一字字緩緩道:「這一場武林間空前未有之戰,自開始便非勢均力敵,中原四君子、蜀中唐門世家,此等在武林中久著威望之人物、在此役之中,首先遭了毒手,此後任相公雖以絕世之奇才,略為挽回一些頹勢,但力難持久,其將奈何?」

  妙法、妙空齊地一嘆,黯然垂首。

  百維緩緩接道:「自我等參預此役之後,更是正消魔長,雙方勢力,相差也更是懸殊,再經陰山後、回聲谷兩次慘敗,我方實已一蹶不振。」他語聲雖仍壓得極低,但神情卻越來越見激動,接著說道:「以我方目前之情況,無論如何,也難勝過南宮世家。而我方無論多麼謹慎小心。最多也只能保持現狀,但保持現狀,我方便休想取勝。我方若想取勝,便定要出奇制勝,我方若想出奇制勝,便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而我等若是太過謹慎小心,便勢必要有許多機會自眼前錯過。」

  這番話說的聲節鏘然。擲地成聲,當真是滔滔雄辯,令人難以駁倒。妙法、妙空雖仍垂首無語,但神情間已不禁露出贊同之意。

  百維語聲微頓,將妙法、妙空面上神情,仔細瞧了兩眼,目中不禁露出欣喜之色,沉聲接口道:「南宮世家此番將行事之方針,突然做了個變動,正無異給了我方一個機會,我等若不知乘此機會,有所舉動,卻將這大好良機,白白錯過──唉,良機一失,永不再來,那時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沉重的長長嘆息一聲。緩緩垂下頭去。口中雖不再說話,但眼角卻仍在不住閃動,留意著妙法、妙空兩人之動靜。

  妙法、妙空亦自垂首無語,但眉峰已緊緊皺起,顯見正在苦思。

  過了半晌,妙法方自抬起頭來,輕笑道:「不知大師要有何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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